半年後。


    王天佑道場。


    臉色發白的司空俠氣喘籲籲的結束了今天的教授。


    李陵和李明月看著他的臉色,對視一眼,感歎不已。


    特別是李明月,小孩子嘛,即使裝得再成熟也改不了小孩子的本性。


    他看見司空俠這副模樣,恍惚間眼前又浮現出六年前明月村口的那場景。


    司空俠把正與猴子對峙的王天佑拉到一旁。


    “幹嘛?”


    王天佑還是那副模樣,不過現在,總算有點正常人的樣子。


    不過他對待任何人都是一副愛搭不理的狀態。


    “王家小子,我該走了。”


    “哦。”


    司空俠見他這態度也不生氣,語重心長的寬慰了幾句。把自己手中的水火虯龍棍交給他。


    想了想,從懷裏拿出一枚鐲子。


    對著場外偷看的李明珠招了招手,這丫頭自從上次出事之後便不敢出門了,但玉竹山就這麽大,她便經常跑來看他們修煉。


    當然,主要是來逗小猴子和王天佑玩。


    “老前輩......”


    “小娃娃,這個送給你......”


    司空俠把鐲子塞到李明珠手裏,笑著說道:“這是別人送我的,老頭子要死了,總不能把別人的東西帶進墓裏吧,那多忌諱。”


    “給你,正好!”


    司空俠不由分說的運起法力幫李明珠戴好,這鐲子由銀色的金屬打造,上麵鑲嵌著七顆淡藍如玉的石頭,周邊雕刻著一些古怪但極其漂亮的紋路。


    李明珠隻看一眼便知道這鐲子價值不菲,但長者賜不敢辭。


    李明珠嚅囁了幾聲,想到當初阿爹說司空俠隻有不到一年的時間,現在算算,已經到了。


    此物乃長者臨終所贈,李明珠便不再推脫。


    司空俠又來到李陵和李明月身邊。


    李陵笑眯眯的問:


    “怎麽,道友難道還要給我個鐲子不成?”


    司空俠老懷大慰:“哪有你小子的份!”


    他將手撫在李明月的頭上,微微閉眼。


    李明月忽的一愣神,瞳孔擴散,身邊原本隻有一絲湮滅意境,不過幾息時間,這一絲湮滅意境便迅速成長。


    這並非傳功。


    意境不是法力、靈力,並不能從一個容器流向另一個容器。


    在之前的修煉中,李陵和李明月兩人不過是撿王天佑的‘殘羹剩飯’,根本感受不了多少意境。


    司空俠此舉,不過是將李明月拖入自己的意境之海,相當於單獨給他做了一頓大餐,能吃多少,能感悟多少,便全靠他的本事了。


    好在他天資不錯,悟性也強。


    眼看李明月要感悟到真正的湮滅之意時,司空俠卻猛地收回手。


    “娃娃,記住。他人的意境可學,但修士最好走出自己的路。”


    “否則,道基不穩矣......”


    李明月還沒緩過勁來,其周身的意蘊也越來越暴躁、虛浮,慢慢又開始消散......


    司空俠轉頭看了一眼眾人,慢慢向著道場外走去。


    “大道在前,仙路縹緲。”


    “我輩修士前赴後繼,可最終,不過黃土一捧!”


    李陵聞言,突然站起身,對著司空俠漸行漸遠的背影大喊,“仙路一遭,道......前輩可是後悔了!”


    “哈哈哈哈哈——”


    “小子,這有啥好後悔的?來都來了!做都做了!老夫,不後悔!”


    “老夫隻是感歎,兩百年,太少了.......”


    李陵張嘴還欲問,可茫茫四野,哪還有司空俠的身影。


    “兩百年......太少了嗎......”


    一旁的李明珠卻是發現了什麽,說了一句:


    “三哥,那小猴子不見了!”


    李陵從愣神中清醒,歎道:


    “走吧,都走吧!”


    ......


    越國,一個不知名的小山穀。


    此間小河流淌,水清魚嬉。


    明明正值深冬,此地卻春意正濃,各種野花爭豔,一片生機勃勃之景。


    司空俠胡子、頭發、眉毛全都白了。


    臉上的皺紋耷拉著。


    如果說之前的司空俠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大爺,那麽現在,就真的是八九十的老頭了。


    “又回來了,我還以為此生都回不來了呢!”


    幹枯的手掌撫摸著石壁上的劍痕、棍印,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追憶。


    當初,就是在這個山穀。他、王若英、拜月三人結拜。


    他們在此論道、比試,共同探尋修仙之道。


    再後來......他們和拜月鬧翻了。


    他們三人共同探尋萬龍山外的方寸小秘境時,得到了一顆築基丹。


    築基丹啊!整個東極修仙界都罕見的東西!多少修士築基用的都是三階靈物,一輩子都沒見過築基丹!


    這築基丹該怎麽分,便成為三人間最大的矛盾點。


    直到那日,若英和拜月打了起來,兩人都殺紅了眼。


    一邊是自己的愛人,一邊是自己的兄弟。


    司空俠無奈,一掌劈開了那築基丹,兩人一人一半。


    至於他自己,他的靈竅隻有兩寸五,三分之一顆築基丹對他作用不大。


    從此拜月便和他們分開了。令他和王若英沒想到的事,他竟然真的靠那半顆築基丹修成了築基,成了大名鼎鼎的拜月上人。


    他和王若英也遍尋天下,找了幾十年,也找到另一種三階靈物。


    王若英天資比他高,又愛爭強好勝,此時的他也已垂垂老矣,他自然不會跟自己的愛人搶。


    他為王若英護法,可沒想到突破的動靜竟引來兩個練氣九重修士。


    他以一敵二漸漸落敗,毫無疑問,王若英突破失敗了,根基大損!他帶其逃回了這山穀,在此地陪伴她最後的時刻。


    直到十年後王若英逝世,他才走出山穀,想要尋那兩人報仇。


    他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滅掉其中一家,還有一家......他便再沒有時間了。


    未報血仇,他沒有顏麵去見王若英,便想尋一安靜之地坐化。


    聽王若英說,她王家一脈發源於趙國,其家族受趙國紫府仙族王家恩賜才得以踏入仙道。她王家的姓也是來自趙國王家。


    他便來到了趙國,之後便是遇見那猢猻和王天佑.......


    司空俠的腦中的一幕幕如同泡影一般,碎了又聚合,聚合了又破碎。


    兩滴濁淚緩緩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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