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


    “進退自如是什麽意思?”


    見王金拓不說話,王天佑蹲在他身邊,笨拙的擺出一副好奇求知的神態。


    他太笨了!老爹經常這麽說。


    他很少見老爹誇他,唯有在他問老爹問題的時候,老爹才會笑。


    那時候他就激動到顫抖的說,“少爺,這個問題問的好,問的好!”


    可惜這次,他在沒有聽到熟悉的誇讚聲。


    王金拓依舊目不轉睛的望著石壁,嘴巴微張,一動不動,就像石頭一樣。


    “老爹?”


    王天佑又喊了一聲,回應他的仍是一片死寂。


    王天佑伸手推了他一下,王金拓的身體就像是幹枯的木柴,一推就倒,輕飄飄的。


    王天佑呆呆的望著王金拓,伸手摸向他的身體,好涼。


    “老爹?”


    王天佑呆愣的呢喃道,臉上沒有半分悲傷,隻有詭異到極致的平靜。


    下一刻,王天佑突然站起身。


    添柴、生火、加水......整個過程詭異的利索。


    這是他除了掄斧子砸猴子野狗和學老爹說話外第三喜歡做的事。


    石鍋加熱極慢,一直到晚上湯才做好。


    王天佑的肚子咕嚕咕嚕直叫,他咽了咽口水,笨拙的捧起石鍋。


    石鍋的高溫燙的他齜牙咧嘴,一步步走到王金拓身邊。


    “老爹,喝湯,喝了就不冷了!”


    王天佑掰開他的嘴,伸手舀起一點肉湯倒進他的嘴裏。


    湯汁順著嘴角流下來,王金拓仍然沒有半點反應。


    王天佑不停的將肉湯灌進他的嘴裏,卻一滴都沒能下肚。


    仍然沒有反應。


    他一動不動,就像那被他砸死的猴子一樣。


    啪嗒啪嗒~


    王天佑隻感覺眼睛好癢,他用手去摸,是水。


    放進嘴裏舔了舔。


    “好鹹!”


    王天佑瘦小的身體晃了晃,摸著臉頰上的淚痕咧嘴笑。


    “老爹~老爹~你醒醒~你看這是什麽?”


    “這是什麽啊老爹?它好鹹.......老爹......”


    淚水一直在流,王天佑感覺好難受!


    非常非常難受,他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明明他沒有受任何傷!


    為什麽會這麽難受呢?


    為什麽?


    “為什麽?”


    王天佑忽然轉頭,恐怖似惡鬼的眼神默默看著旁邊鬼鬼祟祟的小猴子。


    它抱起那枚紅絲帶花紋的蛋正躡手躡腳的離開。


    “你說?為什麽會難受啊!小猴子?”


    王天佑單手掄起石鍋猛地砸過去。


    小猴子驚恐的吱哇亂叫,扔下紅紋蛋蹦開。


    躲過一擊,它還人性化的撫著胸口喘息。


    “吱哇吱哇——”


    小猴子撒潑大叫,撿起地上的石頭扔王天佑,王天佑沉默的站起身。


    猛地將手中的石頭扔出,小猴子險而又險躲過,卻不想下一枚石頭猛地將他砸飛出去。


    王天佑淚水嘩啦啦的流,走過去提溜起小猴子。


    又將摔了一個大缺口的石鍋抱起來重新架在火上。


    添柴、加水......將小猴子和紅紋蛋一起扔進湯鍋裏。


    “剛剛的一定是不好喝,老爹嫌棄......這次的一定可以給老爹暖身子......”


    幹枯的樹枝劈裏啪啦的爆響,石鍋的溫度也一點點起來。


    王天佑頭一轉身,石鍋裏的小猴子幽幽轉醒,驚恐的看著王天佑。


    發覺他在看那個死人,趕忙躡手躡腳的爬出石鍋。


    邁著小碎步逃出山洞,剛出山洞便氣急敗壞的指著山洞大叫。


    一邊叫一邊往山下溜!


    可惡的兩腳獸,竟然想燉了它!


    扭過來頭的王天佑看著空蕩蕩的石鍋,淚水翻湧的更猛烈了。


    “老爹!猴子沒了......我不能給你做湯了!”


    在王天佑的記憶裏,他從小就生活在這座山裏。


    老爹每天不是出去打獵,就是在翻看那些叫‘書’的東西。


    他也不知道那東西有啥好看的......以前老爹叫他看些書,還讓他照著那些書練功......


    練功......嘶,好疼,怎麽練來著?


    他敲了敲腦袋,有些想不起來了,他隻記得每次練功肚子都好痛!


    痛得他直打滾......


    再後來,老爹就不讓他練了,而是將那些亮晶晶的石頭磨成粉煮湯。


    野狗子湯!嘿嘿,特別香!


    老爹把湯都給自己喝了,他一口也不嚐,喝了不知道多久野狗子湯,他發現自己的力氣變大了!


    再後來......嘶,好疼......想不起來了!


    “好疼!好疼!好疼啊!”


    王天佑捧著那枚紅紋蛋,一邊吸溜一邊哭。


    一邊哭一邊哀嚎!


    他好餓,他感覺自己能吃下三隻,不,十隻野狗子!


    可為什麽?


    “老爹?我明明在吃東西啊?我在吃這枚蛋!”


    “為什麽?為什麽我還是好餓!”


    “越來越餓!”


    王天佑大口大口吞食著紅紋蛋,吃到最後,他整個人就像是煮熟的大蝦一般,通紅如血。


    “哢嚓哢嚓——”


    清脆的破裂聲從臉上傳來,就像是被火烤過的琉璃被潑上涼水。


    王天佑卻恍如聽不見一般,悶頭狂吃。


    “哢嚓哢嚓——”


    破裂聲越來越清晰,這是不是從臉上,而是全身各處,甚至是體內......


    啪嗒啪嗒!兩滴鮮血滴在蛋殼上。


    王天佑茫然的看著上麵的血,心裏想著:


    好餓!還有......這是誰的血?


    模糊的想法在腦袋中盤旋,下一刻,一歪頭直直倒了下去。


    “老爹~我好餓~”


    王天佑的嘴巴無意識的咀嚼著,他的身體越來越紅,身上的裂紋開始飛速蔓延。


    直到最後,他就像一個即將破碎的紅紋陶俑,仿佛稍不注意就會徹底崩解。


    噗呲!烏黑的血液從裂紋處噴出來。


    臉上、嘴裏、胸膛、後背、大腿......整個就是一血葫蘆。


    這些噴出來的血匯成血流,流到火堆裏,卻不想這些黑血碰見火就像碰到火藥!


    一點就燃!


    轟!


    猛烈的火焰直直衝上山洞頂!


    王天佑被大火吞噬!


    他嘴裏嗬嗬叫喚,雙手不停的拍打著火焰。


    “老爹......我好疼!”


    “老爹......我好餓!”


    “老爹......我滅不掉火!”


    “老爹......猴子湯沒了......”


    “老爹......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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