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時間過去,一陣車輪旋轉碾壓土地和輪子轉動吱扭吱扭的聲音中,幾輛板車默默地走在已經看不出道路的土路上,車旁的幹瘦人影頂著頭上的刺眼陽光跟在車旁,他不想跟其他人一樣坐車,因為那車上的東西他實在是接受不來。


    轉眼間,一處亂葬崗出現在他的眼前,這裏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臭氣,仿佛是死亡與腐朽交織而成的瘴氣,久久不散,刺鼻的氣息令人幾欲作嘔,仿佛每一口呼吸都能嚐到死亡的味道。


    亂葬崗周圍杳無人煙,一片死寂,沒有一絲生命的跡象,隻有荒蕪的土地和衰敗的草木,風偶爾吹過,發出陰森的呼嘯聲,仿佛是死者的哀怨之聲,而風路過他們身旁時所傳過來的臭味,讓幹瘦男人差點就吐出來,他趕緊用袖子捂住口鼻,旁邊的人卻就好像已經習慣了似的,對這股味道沒有任何反應。


    這裏仿佛是被世界遺忘的角落,被絕望與恐怖所籠罩。


    地麵上,胡亂堆積著的屍體散發著陣陣惡臭,有的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露出慘白的骨頭,有的則被野獸啃噬得麵目全非,蒼蠅在屍體上嗡嗡亂飛,蛆蟲在腐肉中蠕動,讓人毛骨悚然。


    遠處,幾條不知是狼還是狗的動物在那裏正在啃食著什麽,聽到聲音遠遠地看向他們,那目光中所含的貪婪和血腥即便是這麽老遠男人依舊能夠感受的到。


    男人不想說話,因為他覺得隻要自己張嘴,那股味道就會飄進自己的身體裏,那是他不能接受的。


    小車吱呀吱呀的來到了一片還算幹淨的空地,這讓男人鬆了口氣,不過接下來的工作會讓他把那口氣給吸回來。


    馬兒似乎是感覺到了遠處的威脅,打著響鼻,卻因為人們的驅趕而沒有再多的動作,隻是偶爾在原地抬起蹄子左右晃兩下,發出嗒嗒的聲音。


    “來吧,把他們從袋子裏拽出來。”一個身材矮小的老頭從他的喉嚨裏發出這幹澀的聲音,男人不確定他說的話是不是自己聽到的那個意思“啊?”


    “啊什麽啊?快動起來,你難道想在這忙活到晚上嗎?”那老頭沒好氣的喊道,他趕緊和另一個同伴一起撐開袋子把裏麵的‘人’拽出來。


    “丟到那邊就行了。”老頭指向旁邊那裏的空地,隻說了這麽一句,男人想問怎麽擺,但老頭已經躲到旁邊拿出一個水壺喝了起來,看來他並不在乎怎麽擺的問題。


    男人沒有再猶豫,他把這具屍體拖到空地,直接就那麽扔在了那裏,接下來是第二具,第三具,直到第四具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這人他知道,正是前幾天他找來替罪的那個流民,此時這人的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皮,各種傷疤在他破爛的衣服露出的皮膚上橫七豎八,有些傷痕已經結疤,還有的傷口泛著白,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臭味,但更多的還能看到翻卷的皮膚和鮮紅的肌肉,他就這麽拖著屍體走啊走,走到了剛才隨便扔的那堆旁邊,他想了想,最後多用了點時間,把這具屍體擺放好,讓他的頭依靠在另一具的身上,整體呈現一個枕著的姿勢,他舔了舔嘴唇猶豫了一下後又把屍體放平,主要是他覺得讓這屍體看著他拖其他屍體實在是有些恐怖。


    ‘我已經給你擺了個舒服的姿勢,你可不要來找我啊,怪隻能怪你運氣不好,在這麽個時候來到王都,又正好長這個樣子,隻能怪自己倒黴了,主啊,請你寬恕我的罪責。’心中默念了這麽一句之後,他轉身繼續幹活。


    二十幾具屍體幾個人一會就搬完了,來的時候一個個裝滿的袋子回去的時候就隻剩下袋子,這些袋子他們還有用,不可能就這麽扔在這裏。


    回去的路上,又有另一個車隊和他們一起向著王都走,隻是雙方沒有什麽交流,男人知道那些人是哪來的,那些都是巡檢庭的人,目的不用想也知道,天色已經開始泛黃,他們也要抓緊時間返回了,寂靜的天空中傳來幾聲嘶啞的鳥叫,不知道到底是哪種鳥,總之叫的很難聽,男人向天空看去,他隻能看到一些小黑點圍繞著剛才他們丟棄屍體的地方轉啊轉,而在那一片,幾隻野獸就像是獲得了新鮮的食材一樣發出哦哦的叫聲,叫聲同樣有些嘶啞,車子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沒有人想要留在這個地方。


    過了許久,他們終於看到了遠處繁榮的王都,即便是這已經快入夜的時候,王都仍舊是燈火通明,主要的街道上都會點起一盞盞的油燈,方便所有人,當然這裏的所有人指的是那些有錢拿來消費的,沒錢的實際上在他們眼裏並不能算做是‘人’。


    在灰紫色的天幕下,高聳綿延的王城城牆就像一條巨蛇一樣橫臥在大地上,而另一邊,在仍舊有些光亮的天邊,一些黑影在逡巡,偶爾有些火光,周圍聚集著一些勉強能看清麵貌的人,這些都是想要到王城討份生活的各地流民,但是因為政策他們沒辦法進入城內,隻要進入城內他們就會被各種各樣的如巡檢庭、王城近衛軍隊、治安隊之類的人給抓捕起來,然後就像是今天男人所見到的那樣被塞到已經滿滿當當的監牢裏。


    他抹了把臉,默默地坐在板車上,想著家裏的妻子、孩子還有已經逐漸老邁的父母,又看了看那些已經空空如也的袋子。


    ‘真是個無情的世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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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無情的世道啊!!!”肯塞斯?凱華特躺在並不舒適也並不柔軟的床板上迷瞪著眼睛,他是一點都不想起來,即便是麥香味已經傳進了他的這間小小的房間裏。


    鑒於之前他們的表現,歐瑞克親自關照這群少爺小姐們,把他們分到了勞工的家裏並且要求這些勞工不要特殊待遇,他們自己吃什麽就給這群人吃什麽,碗筷吃完了也讓他們自己洗,衣服也是自己收拾,總之就是不慣著這些少爺小姐的臭毛病,什麽事兒都自己幹,為了讓勞工願意接受這群人,歐瑞克還為每個家庭每個月多發一枚金幣的看護金。


    這當然引起了這群少爺小姐的不滿,但他們的體格子甚至都沒有寄住的這群勞工壯,更不要說反抗了,為此好幾位小姐和年幼的少爺偷偷抹淚,唯一讓他們覺得好一些的就是他們都有獨自的小房間,而且女孩們都是寄住在了隻有女人的家庭中。


    小房間的門打開了一條縫,漆黑的屋中照進來一縷光亮,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向裏麵看去,一個虎頭虎腦的腦袋探了進來。


    “大哥哥,吃飯了。”一道稚嫩的男孩聲音傳了過來,說完這句後他觀察著躺在床上那人,看他久沒動靜,門也沒關啪啪啪啪地就快步離開了,肯塞斯隱約聽到那個男孩喊道‘爸爸媽媽,那個大哥哥死了’這樣的話。


    他沒有起身,即便他很討厭這種門開著的感覺,但他懶得起來,側過身背朝著門的方向,就這麽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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