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這一天祭祖,在唐家祠堂的列祖牌位前,供奉了若幹肉菜、蒸食、糕點、水果、幹果、茶、酒等物。


    全村宗族各分支男丁長者、男兒和原配夫人們,沐浴更衣之後,在唐老太爺的帶領下,依次進入唐家祠堂跪倒,男士們都排在前麵,後麵才是原配夫人們。


    唐大鵬雖然年輕,但有功名,而且是現任朝廷命官,所以和一幫白胡子老頭排在了最前列。


    唐老太爺也是舉人出身,這篇祭文當然是由他親自執筆,洋洋灑灑一大篇,搖頭晃腦唱念了半天才完,一大半唐大鵬都沒聽懂,無非就是歌頌列祖列宗們的功德,宣揚後輩踏著先輩足跡繼續前進的決心。


    在列舉後輩成就說明後輩不辱先烈遺誌的時候,唐大鵬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很是得意了一番。


    正月間,開始拜年請客喝酒,唐大鵬他們決定正月初七返回敘州府,然後就要去京城到吏部領命前去湖廣慶遠府宜山縣赴任去了。


    時間短暫,這些天唐大鵬和雷同知成了眾族人們爭相宴請的對象。有功名的,在族裏有名望的,才排得上號輪得到,其他的人隻能望洋興歎了。


    這幾天下來,唐大鵬和雷同知連續作戰,雖然有雷芸兒能擋一點酒,但差不多每天都要喝得酪酊大醉才被攙扶著送回唐家大院。


    正月初七,唐大鵬等人告別唐老太爺等族人,返回敘州府,唐老太爺帶著族裏長者,一直送到了十裏涼亭,這才依依惜別。


    回到敘州府,走親訪友熱鬧了幾天,唐大鵬就準備出發了。


    這天晚上,雷同知帶著雷芸兒來到唐府拜訪,隨行的還有兩個中年人,一個高高瘦瘦,另一個矮胖滿臉笑容,正是雷同知原來在富順縣的刑名師爺晏師爺和錢穀師爺萬師爺。


    分賓主坐下之後,雷同知說道:“賢侄,你,你隔日就要去湖廣赴任,芸兒隨你去,她年歲尚小,脾,脾氣又不大好,就勞煩你多多擔待了。”


    唐大鵬拱手說道:“伯父何出此言,芸兒年歲雖小,卻是人小鬼大,機靈著呢,我還指望她多多擔待我呢!”


    雷芸兒嘻嘻一笑,隨即一板臉:“哎~!哥,你這是誇我呢還是罵我呢?”


    眾人都笑了。


    雷同知又問道:“賢侄此去,家,家裏可安頓妥當了嗎?”


    年前他們已經說好了唐母留在敘州府家裏,照料生意買賣,唐大鵬前去赴任,回來之後細細想了,唐大鵬還是擔心唐母一個人在這裏無人照顧。


    但此去湖廣慶遠府千山萬水,而明朝時湖廣慶遠府還屬蠻夷之地,實在不適合居家過日子。更何況,敘州府乃至成都府等地,有唐家許多生意買賣要照料(接收任員外家的),假如委托別人照顧那麽多生意,唐母是無論怎麽都不會放心的。所以,唐母已經決定不和兒子前去湖廣赴任。


    唐母雖然也舍不得他,但為了讓兒子放心前去赴任,一直將心事藏在心裏,笑著說她一個人在這裏能行,再說了還有雷同知、周知府他們照應。


    現在雷同知提到這件事,唐母也都在,唐大鵬歎了口氣說道:“唉!若是小雪還在就好了,那麽多生意,娘一個人忙不過來的,有小雪幫她,會好一些。不過現在小雪身在何處,尚且不知。伯父,我娘就勞煩您多多照顧了。”


    “賢侄言重了。”雷同知說道:“你就放心地去赴任吧!我與周大人會好好照顧令堂的。”


    唐母對唐大鵬說道:“兒啊,你一個人去那湖廣任職,身邊沒個貼己的人照顧,我可不放心。”


    雷芸兒插嘴道:“怎麽會沒有?有我啊!我難道不算貼己的人嗎?”


    雷同知喝道:“芸兒別打岔!你,你伯母說的貼己,那是,是鋪床疊被、侍寢更衣之人,你,你能幹嗎?”


    雷芸兒一聽,臉騰就紅了,掩飾著說道:“我才不幹,我自己還要別人幫著鋪床疊被呢。”


    唐母當然希望雷芸兒能成為兒子侍寢更衣之人,有心把這話說開,可她畢竟是山村農婦,雷同知那可是朝廷五品官員,雖說唐母的兒子現在也是七品縣令了,但唐母腦袋裏這個彎還沒轉過來,多少還是有些畏官的,張了張嘴,到底沒說。


    唐大鵬說道:“娘,我能照顧好自己,你就放心好了。”


    唐母聽了唐大鵬的話,也有些猶豫,不過也拗不過他。


    雷同知撚著山羊胡子對唐大鵬說道:“賢侄,你,你此去赴任,師爺、長隨可已物色?”


    古代做官,尤其是明朝,官吏名額有限,而政務繁忙,沒有幕僚師爺和各種長隨跟班,要完成這些日常工作,簡直是不敢想象的,這才有“無幕不成衙”的說法。


    唐大鵬到明朝這麽久了,這一點當然知道,搖了搖頭說道:“我準備到湖廣之後再說。”


    雷同知皺著眉頭說道:“這,這樣子不行的,湖,湖廣能有什麽好幕僚?再說了,這,這幕僚可是你的左膀右臂,必,必須既要懂行而又知,知根知底的人才能放心,而長隨關係到你的身,身家安危,更是要貼己的人,半,半點都馬虎不得的。”


    唐母一聽,還有這麽多講究啊,雷同知多年為官,深諳其道,他說的當然沒有錯,當下說道:“您老能不能給孩子介紹幾個貼己的幕僚長隨呢?”


    “我正有此意。”雷同知說道,指了指身後的晏師爺和萬師爺,“他二人出生榮州,都是秀才出身,分別精通刑名律例和錢糧會稽,跟隨我多年,協助我處理政務,忠心耿耿,精明強幹,十分得力,就介紹給賢侄為幕僚吧。”


    唐大鵬大喜,這兩位師爺他都很熟悉,隻是,這是雷同知的心腹,自己掠人之美恐怕不大好。


    唐大鵬正要說話,雷同知已經猜到了唐大鵬的想法,說道:“我現在升任敘州府同知,不是正印,這用幕僚的時候少多了。而且,將來有需要,我再另外找就是,賢侄年少有為,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他二人跟隨你,也是他們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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