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柯原路返回,將黃斌斌放回肩膀,加緊腳步走回家。


    一進家門,崔柯把黃斌斌順手放在窗框上,就奔向了呂阿奶的房間。


    關上房門時,崔柯對黃斌斌說:“你去和呂三說,我沒買到螃蟹。今天不吃螃蟹了,我有事。”


    黃斌斌的木偶頭歪向一旁,死板的木偶臉透出疑惑,但不等他說話,崔柯嘭地把門關上了。


    翌日,崔柯臨出門前給自己抓了好幾把豆子,裝進小罐子裏。出門,直奔酒坊去。


    走在小鎮的主幹道,碰上了買菜回來的呂三。呂三昨天已經從黃斌斌的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兩手提菜的他,伸手攔下疾走的崔柯,說:“早飯還沒吃,你這是去哪兒啊?”


    崔柯搖手,不說話,打算繞開呂三。呂三掃向崔柯腰間的小罐,麵上露出思索之色,他張口問:“你打算拿豆子對付?”


    崔柯點頭。她昨天翻了呂阿奶好幾本筆記,愣是沒找出這個女鬼的來處。魂體已成厲鬼,神誌卻還清醒,最讓崔柯在意的是女鬼竟然還有心。


    那不是一般魂體的五髒六腑,而是如活人般跳動的心髒。


    “豆子,對她沒用。反而有可能激怒她,做出過激的行為。”呂三提醒道。


    “我就是試試。她做不出傷害人的事,昨天我已經用縛鬼訣,將她困在原身了。除了對那具身體有些壞影響,她現在算是借住在那具身體的客人。”崔柯回答。


    這是黃斌斌不知道的事,他不在現場。


    呂三聽了,覺得崔柯還有點小機靈。縛鬼訣,能抓住大部分遊魂野鬼,但對於鬼力強盛的鬼魂精怪並不管用。


    昨天那個女鬼,就是鬼力強盛的厲鬼,更加棘手的是她還附身在活人身上了。縛鬼訣抓不住她。但如果在左胸心口處施行縛鬼訣,卻能把被附之身變作肉身囚牢,活活困住魂體,讓它無法逃脫。


    雖是個好方法,卻要消耗被附身之人的精氣。所以隻能是一時的權宜之策,這就是為什麽崔柯又急匆匆跑去酒坊的原因。


    呂三告訴崔柯豆子沒用。於是崔柯從背後抽出桃木劍,說:“豆子不行,拿桃木劍戳死她?”


    崔柯思維過於跳躍。


    呂三直被崔柯手中散發殺氣的桃木劍,逼得後退半步。他也怕桃木劍,現下劍尖對著他。這個倒黴孩子手一動,遭罪的可是他。


    “你戳死誰?你這桃木劍需要戳進魂體,換句話說,你要戳,就要一並把那個女孩也給戳出個洞。你想殺人啊。”呂三提起菜,抖動塑料袋把對準他的桃木劍劍尖打偏。


    他鬆下一口氣。


    “你怎麽總是動不動就想拿劍戳。要你戳,其實你也戳不下手。殺隻雞,都手抖。你還敢戳死誰。要你戳死黃斌斌時,你卻把自己差點弄死……”


    呂三越說越是恨鐵不成鋼。崔柯不好學,沒事的時候就是玩,遇到事了,才想起去呂翠竹的房間翻兩本筆記。他知道很多事急不得,崔柯比其他人起步晚,逼她也沒用。


    崔柯聽了呂三的話,覺得呂三有時真敢蹬鼻子上臉,他是不是忘了,他實際上的老板是她。呂三說這些話的語氣,跟她阿奶一模一樣,真是氣人。


    他是把她當孫子教訓了?


    崔柯想到這,她可忍不了了。她準備解開腰間的罐子,既然這豆子對付不了那個女鬼,先拿來讓呂三難受難受。


    “……我聽說過人吹氣,可以將魂體吹離被附身之人。你或許可以用這個方法。”


    崔柯豆子都包在手心裏了,呂三卻給她想出了辦法。


    “啊?”崔柯愣愣地發問。手心裏的豆子抓太多,她有點包不住了。


    呂三將兩手的菜,全放進左手,空出右手比劃,說:“人氣。人呼出的氣體。陽氣越重的人,呼出的氣體對陰魂越有殺傷力。如果是心有正氣的人那更好。”


    “哦哦。”崔柯為了包住豆子,五根手指頭繃成雞爪樣,掌心滲汗。


    “但你要想好下一步。你讓女鬼離開了這具身體,那她可以去找另一具。你打算怎麽困住她?”


    崔柯滿腦都是豆子,豆子不要掉出手掌心了的念頭。呂三見崔柯心不在焉的樣子,大喝一聲說:“你做事情前,每一步都要想好了!你現在打算之後怎麽做?”


    完了,豆子包不住了,崔柯一閃而過的念頭。


    下一瞬間,滿地跳動的黃豆、綠豆、紅豆、赤小豆、青豆、黑豆。好一幅五彩斑斕的豆子畫。


    呂三連忙低頭避開腳下的豆子,接著抬頭瞪向崔柯,驚愕地說:“你把豆子拿出來做什麽?”


    “沒什麽。”崔柯臉上的心虛顯而易見。


    “你準備拿來砸我身上?!”呂三生氣了,“我給你想出了辦法,你卻在想怎麽用豆子教訓我。”他避開所有的豆子後,站直身體向崔柯宣布。


    “我生氣了,今天不會做你的飯。我要罷工一天。”說完,繞過崔柯氣衝衝走了。


    “心有正氣的人吹氣?”崔柯陷入思索。


    早市時間結束,被人挑剩的果菜魚肉,無故就失去了鮮活。明明半小時前,還汁液飽滿、青翠欲滴的蔬菜,現在卻顯現著一副過時黃花的姿態。


    賣魚攤上的魚蝦海鮮,懶洋洋地遊走,真不知早市時拍打水麵的生猛,是因為過於害怕,還是因為過於興奮。不過沒關係,生猛的那一批已經被開膛破肚了。


    販賣雞鴨牛羊肉的肉攤,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競爭最為激烈的豬肉攤,呈現極端的兩極分化。蔡山嶽為人豪爽,價格公道,豬肉品質好,他的豬肉還沒等早市結束,基本售賣完畢。


    “老蔡,今天賣的不錯啊。”陳誌烽心上暗妒,口中卻說著好話。他攤上的豬肉,還剩下一半以上沒有賣出去。


    蔡山嶽正在清理攤上的碎肉油渣,聽見這話,他笑說:“今天早上出門,我聽到喜鵲叫,就想今天的生意可能比較好。”他邊說,邊抬腿碰碰妻子的腳。


    多年夫妻,一個小動作,蔡嫂立馬會意,她甩下手中的抹布,放聲說:“生意好,都是你給他們送得多。賺的那點錢,還不夠你送咧!”


    豎起耳朵偷聽的肉攤攤主,聽到蔡嫂的叫罵聲,心頭上的那點嫉恨不快也就煙消雲散了。自家的生意一般,但夫妻感情總比他們好。男人嘛,家和萬事興。


    陳誌烽揚聲拉架了,“阿妹,不要罵老蔡啦。生意好就行了,別講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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