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柯匆忙跑回家,鑽進房中,找到這陣子私下練習畫下的符咒。這些符咒,無一是精品,是否有效都尚未可知。她


    隨手尋來一個背包,將各項可能用得上的東西,通通能塞就塞。背起包,奔出房門。


    呂三擋在門前,阻攔了崔柯的前進。崔柯抬手推開呂三,繼續向前。他手持掃把,問:“黃斌斌跑了?”


    崔柯點頭,她再說話會耽誤事。


    呂三卻是閑適的模樣,繼續慢悠悠問道:“他去哪兒了?”


    黃斌斌會去哪?崔柯沒想過,這一路她跑得腳底生火,根本沒想著黃斌斌會去找誰。她一門心思回憶,自己應該帶走哪些東西,才能製住黃斌斌,讓他恢複理智。


    崔柯的腳步頓住了,沒有目的地,她再加快速度都是無用功。她思索著黃斌斌的去處。


    “徐建民,他該是最先去找他。”崔柯嚷道。


    崔柯捏緊背包肩帶,準備去徐建民家。


    呂三搖頭,“徐建民是最後的,他會先去找這一切的源頭。”


    呂三的話讓崔柯驚訝,“你怎麽知道的這些事?那個人是誰?”


    “我不知道細節。但關於徐建民的事,從昨天起,就有不少鎮上人在傳。我猜也猜到了這和黃斌斌相關。他恐怕是從你這裏學來的技巧,找來了小孩散播謠言。”


    “散播謠言?”


    “徐建民這些年再也不肯提起的黃雨雲。昨天,卻傳有好幾人跟我聊起她。你昨天呆在家,等黃斌斌等了一天。你自然是不知道這件事……”


    “那你為什麽不和我說?”崔柯瞪起雙眼,打斷呂三的話質問他。


    “你昨天傍晚後,一直悶在房間裏,我隔著門和你說話,你是理也不理。今早我預備和你說的時候,你又被人拉出家去了。你說我有什麽機會和你說。”呂三的話有理有據,讓崔柯無可反駁。


    現在也不是說這些廢話的時候,那個人是誰,才是最重要的。黃斌斌一旦開了殺戒,他就不再能重入輪回,投胎轉世了。沾上了血腥,他體內的邪氣無可壓製,最終會徹底失去理智,淪為欲望的奴隸。


    呂三明白崔柯的所思所想,他在內心不住地歎氣。他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她誅殺的第一個鬼體,會是白骨小兒鬼。黃斌斌長得是多喜慶可人的孩子模樣啊。崔柯這關難過啊。


    他故作輕鬆地說:“小柯,鬼魂精怪能日行千裏,你一個大活人走能走多遠呢。你應該學會開車。”


    “車?哪裏來的錢買車?買了車,誰給我養。而且考駕照又是一筆錢,萬一我掛幾次呢。阿奶摳門得很,你讓她給我買輛車,你不如讓她叫我阿奶。”崔柯說起阿奶,可以說一長串的壞話。


    要不是阿奶把黃斌斌得罪狠了,他能在破除封印後又殺回流絲鎮來,如果他不挑在這陣子回來,如果阿奶不在前段時間走了,如果她能破除老人先前的謎語……


    太多如果,隻要那麽一個如果發生了,崔柯想她或許不用在此刻麵對接下來即將要發生的殘忍事實。她拖著身子走向大廳,背在身上的背包被她隨手扔在地麵。


    她搓搓手,揉揉耳朵,放平了聲音說:


    “呂三,你說黃斌斌有沒有可能,隻是看一眼就回來呢。那麽多年前的事了,替黃雨雲爭一口氣,有那麽重要麽?黃雨雲估計早已輪回了吧。”


    呂三不說話,他想崔柯大概是不需要他的答案。


    “我……我沒想過,我真要親手誅殺他。”崔柯自顧自地往下說,“我其實應該擔心我自己。他見了血,鬼力增強後,我未必打得過他。說不定,第二個死在他手下的是我。”


    她將兩手蓋在了臉上,把整張臉埋在手後,仰起頭。嗚嗚的哭聲還是從她的喉嚨裏傳出了。崔柯不愛哭愛笑。人生苦短,去他媽的苦多,能玩就玩,這一直是崔柯的信條。


    “我……我難受,我難受得很……”崔柯不明白,不明白這世道以德報德,以直報怨有什麽錯。為什麽該死的會變成受欺負的,而她偏偏是執刀之人。


    黃斌斌說的一切都是一場騙局。他知道他的媽媽在哪兒,他知道他的媽媽是怎麽死的,他知道他的媽媽不可能拋棄他。


    他要的不是這些,他把崔柯給騙了。


    他要知道的是他的媽媽怎麽走上的死路,誰讓他可憐的媽媽就這麽委屈的死了。他要替他的媽媽向那些人討債!支撐他化形的真正原因正是這一腔的憤恨。


    黃斌斌想著該是在徐建民家見到崔柯的。


    所以,當兩人相遇之時,黃斌斌興奮地舔了舔嘴角。他剛結束了那個人的生命。那個人肥胖似豬玀,眼神肮髒,見到他來索命,隻會大喊大叫,一點人樣也沒有。


    他沒那麽痛快放過這頭卑賤的豬玀。他逗弄他一整晚,讓他被自己內心的恐懼嚇得屎尿俱出。隻不過這頭豬玀最深的恐懼,竟然是家中的大量現金被查抄。


    委實可笑的是,這頭豬玀想不起來黃雨雲是誰。黃斌斌對這點最為憤怒,這頭豬玀如此徹底地毀滅了他媽媽的人生,他怎麽可以不記得。他必須要記得,他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去贖罪。


    黎明最後的黑暗時刻,黃斌斌許諾留下他的性命,他的眼中升起了驚心眩目的希望。那瞬間,黃斌斌撕開了他大動脈,血液自他肥粗的脖子飛濺開來,噴射在四周。


    他眼中的希望迅速凋零,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驚懼。他捂住脖子,想要用他那粗鄙不堪的手掌,挽留飛速湧出的血液。他發出嗬嗬聲,不知是在求饒,還是在求救……


    “你殺人了?”崔柯明明已經看見黃斌斌身上的變化,可仍是想問。


    黃斌斌抬起雙手,露出十根手指皮膚包裹下的指骨,青苔色的骨頭已起了變化,染上星星點點的血紅,鮮紅與暗綠相映襯,無端讓人後頸發涼。


    他的雙眼露出挑釁之色,眼白處閃爍血色,“看見了麽?”狂傲不羈的語調。


    崔柯在等待期間,難以平靜的心,在這刻,終於是平定下來。她抿直嘴唇,說:“你不能殺徐建民,他自有他的因果報應。”


    “什麽報應?”黃斌斌歪著頭,露出天真無邪的麵容,“他的報應是這輩子兒孫滿堂,無病無痛安度晚年?”他嘲諷道,“什麽因果報應,不在今生今世報的,那都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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