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蘇雪柳的身影不再出現在歐陽淩風的眼簾時,他才輕輕地把頭轉回來,眼望著屋頂。


    自己居然這麽命大,掉下懸崖都能大難不死!莫不是有高人相助?想起閣樓之上的那些書,當中有提到,一些人厭倦世俗爭鬥,找個地方隱居起來。他們大多都年紀很大,且功參造化。而當他們在無人知曉的地方坐化,往往留下驚世遺寶。而書中竟還有這樣的話――


    “所以,當你掉下懸崖,莫驚慌,這很有可能是你發跡的開始。”


    歐陽淩風看這本書,完全就像是在看誌怪小說,把它貶得一文不值,世上哪有如此不勞而獲的美事?但他和父親說起這本書時,父親卻說,“你沒見過得東西不意味著不存在,你不相信的事情也不意味著真的就沒有發生。”


    人總是相信自己親眼所見。而恰恰這是很愚蠢的。假若他閱曆有限,那麽就是井底之蛙,還難以教育。若他知識豐富,那更危險,他早晚都要吃這個“博聞”的虧。上古有言:


    人越知道的多,越感覺自己的無知。


    直到把閣樓的書都看完,歐陽淩風才有些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人到了一定的境界後,這個境界必須很高,看這個世界的眼光都會不同。他們不再關注於事物的表象,而是深入到本質。像修仙者修仙,第一階段引氣入體達到後天境,沒到一定境界的修仙者隻是盲從前人經驗,跟著修煉而已,而到了一定境界的人則會思考氣為何能引入體內,為何有變成了靈力呢?


    即使未能得到答案,這也是一個完全不同的境界。


    歐陽淩風為他以前的淺薄感到羞愧。現在他躺在床上,愈發感覺自己就是被隱士高人所救。“可能也是自己人生發跡的開始。”歐陽淩風在心底悄聲道。


    “小風,水來了!”蘇雪柳拿著一個葫蘆走了進來,肩上趴著一隻紫貂,紫貂不停的玩著她的秀發,後麵跟著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歐陽淩風聽到聲音,轉過頭來,見到那熟悉的紫貂,正趴在蘇雪柳肩上潮他擠眉弄眼。而在她身後的那個老人,仙風道骨,一眼就看出來他就是那個歐陽淩風推測的隱士高人。


    “你身上還有傷呢,快別動!”蘇雪柳嬌嗔道。歐陽淩風見有人進來,自己卻躺在床上,本能的想要起身。這是待人接物的基本素質。歐陽淩風仍然咬牙欲仰起身子,倔強而又可愛。


    老人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蘇雪柳小跑至床前,嬌弱的手臂有些吃力的將歐陽淩風上身抬起,輕輕地把他的頭靠在胸前。兩隻皓腕環著歐陽淩風的脖頸,打開葫蘆,


    “來,張嘴。”


    歐陽淩風隻覺自己在蘇雪柳一扶之後,疼痛更甚,但他緊咬牙根,並未發出一絲痛呼。頭忽然陷入一片柔軟之中,歐陽淩風頓時一愣。雖不諳情事,但他卻也知道男女大防。想到那是女性柔軟的胸脯,歐陽淩風蒼白的臉立馬泛起紅暈。他使盡全身力氣,想要把頭抬起來,可是於事無補,反而像是在裏麵不停地蹭…


    “小風!你幹嘛呀~快張嘴啦!”蘇雪柳感覺到女兒家嬌嫩的私密之地上傳來的陣陣酥麻,俏臉不禁一紅,聲音發顫。


    歐陽淩風也察覺到自己的一番努力並未達到預期的效果,反而像是登徒子般占姑娘家便宜!他感覺死死地定住腦袋,不讓它在挪動半分。自己雖然跟雪柳姐很熟,但這樣輕薄於她,她會不會生氣?歐陽淩風忐忑不安起來,老老實實地張開了嘴。


    蘇雪柳強壓住心中羞澀,緩緩地把葫蘆李的水喂入歐陽淩風的嘴裏。“你臉紅起來還挺好看的嘛!”蘇雪柳喂歐陽淩風喝完水,輕輕捏著他的臉龐。


    歐陽淩風任自己的臉在蘇雪柳玉指下不停變換寫形狀,隻是“嘿嘿”傻笑著。


    他知道自己理虧,所以任蘇雪柳“蹂躪”。但蘇雪柳那輕柔的力道,簡直就是在撫摸,哪有一點兒蹂躪的樣子?隻有他才那樣認為。


    蘇雪柳突然發現自己把“龍神”還晾在一旁,光顧著小風了。蘇雪柳嬌媚地白了歐陽淩風一眼,“你這冤家,隻要你在我眼裏,仿佛我就得到了整個世界…”蘇雪柳在心裏默默傾訴。


    歐陽淩風看到這個白眼,竟以為蘇雪柳打算秋後算賬,不禁打了個冷顫。在他心裏,蘇雪柳有時溫柔似水,有時卻突然狂暴似火。但他不知道,蘇雪柳待他溫柔似水,待傷害他的人卻狂暴似火。


    “來,小風,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救了我們命的恩人!”蘇雪柳讓開身子,讓歐陽淩風能看見在她身後的的老人。


    老人上前一步,撫須道:“一切自有天定。你們不必將老夫看做恩人。況且此次禍端由老夫所養紫貂引起,我所做亦隻是了卻因果。”


    歐陽淩風喝了水之後,喉嚨頗感舒暢,本能地便說出聲來,“老人家,莫要如此!全是小子不慎摔下懸崖,原本粉身碎骨也無所埋怨。豈料打擾到老人家隱修,卻是罪過。老人家不僅不加問責,反倒出手施救,當真是小子的莫大福緣!”


    歐陽淩風料定他墜入二龍潭之前,外放的元力感知到的那個神秘的洞口,就是這老人隱居之地,所以有此一說。


    “不對!小風,明明是我兩次失手將你推下懸崖,罪魁禍首是我!”蘇雪柳連忙出聲,對歐陽淩風說道,然後轉向老人,“‘龍神’大人,小風他說得也有些道理,若非您老人家施以援手,小女子薄命焉存?另外,大人對小風的救治大恩,小女隻怕來生做牛做馬亦無法報答萬一!”


    說著,蘇雪柳便要行跪拜之禮。老人聽到蘇雪柳叫自己為“龍神”,不禁麵色一滯,又見她竟要下跪,本欲定住她身形,卻突然似乎又想什麽,提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蘇雪柳撩起長裙,彎膝下跪,頭下低與腰平,雙手觸地。如此重複三次。老人站在蘇雪柳麵前,竟生生受了她這跪拜之禮!


    蒼茫大陸在上古時期很盛行這跪拜之禮,尤其是人族,用以表達對尊長的敬意。但後來漸漸不為人族所用,反倒是妖族逐漸開始學用。三跪九叩是跪拜之禮中禮最重的,三跪是對人,九叩專用於皇族祭天。九叩即是在三跪中加入九叩,即像蘇雪柳那樣跪下一次後叩首三次,亦是重複三次。


    時間流逝之下,人族隻有極上層的人才會用這個禮節。《蒼茫大陸全史》就有對於這種禮節的記載,所以歐陽淩風也知道一些。他見到蘇雪柳行這麽大的禮,想出言阻止,但想到自己和雪柳姐的命都是這老人所救,便掐掉了這個念頭。又看見老人那舉起又放下的手,若有所思的輕揚著嘴角。


    蘇雪柳跪拜之禮行完,剛才站住身子,忽的感覺一陣暈眩,腳一軟便要倒地。她身前的老人袖袍一揮,靈力席卷而出,將她溫柔托起,放到了歐陽淩風的身旁。


    “雪柳姐,你怎麽了?!”剛剛還在微笑的歐陽淩風立馬焦急地道,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了。


    “我,,隻是突然感覺有點兒頭暈。”蘇雪柳語氣虛弱地道。


    “她在你身旁照料了三天三夜,一直未合眼。隻是在你醒來的前一刻,她忍受不住困倦,眯了眯眼。”老人在床邊站著,對蘇雪柳滿是讚賞。這女娃的表現,他在一旁一直看著呢。


    “是這樣嗎?”歐陽淩風心疼極了,輕聲在蘇雪柳耳邊道“快睡吧,我沒事了。”“嗯…”蘇雪柳傳來輕輕的鼻音,沉沉睡去。她實在是太累了!這些天擔驚受怕,自責難熬,簡直把把她折磨得心裏憔悴。


    歐陽淩風看到蘇雪柳安靜地睡著了,便朝老人道:“老人家,小子能不能知道尊諱?”老人看著他,目光有些奇怪。良久之後,才說:“等她睡醒了再說吧。”說完,也不等歐陽淩風有何反應,直接一閃身消失在歐陽淩風麵前。


    歐陽淩風目瞪口呆地看著老人消失的地方,這就是書中記載的瞬移嗎?


    在這一刻,在歐陽淩風縮小的瞳孔中,突然消失的老人,讓歐陽淩風更加堅定了自己的認識。這老人真的是一個神通廣大的隱士高人!連瞬移都會用!


    歐陽淩風心裏久久不能平靜。年近十歲的他,雖從未出過青水村,但見識卻是非凡。閱盡父親藏書近兩千冊,對自己身處的這個世界有了甚至可以說是詳細的了解。這蒼茫大陸,有芸芸眾生,凡若塵泥;有淩虛仙人,無所不能;有通靈妖族,口吐人言…


    但即使他早已知曉,親眼見到這神乎其技的瞬移還是驚到久不能言。


    良久,歐陽淩風才定下心神。自己將來也可以成為這樣的人,可是現在卻如此失態,看來心境還是不夠高。歐陽淩風轉頭看看依然還在睡夢中的蘇雪柳,自己身體和她緊挨著,卻沒有感覺到一點兒的不適。他沒有去想這是為何,愣愣地看著蘇雪柳精致的臉龐,心裏想到“雪柳姐還挺好看的!”


    歐陽淩風不知何時才睡去。他夢到自己和父母,還有蘇雪柳都成為了仙人,快意恩仇,縱橫天下,逍遙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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