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蒙蒙亮的娛樂城陸續走出來幾個通宵玩樂的客人。


    翻譯把醉醺醺的荷蘭人送上車後,自己腳步不穩地走入後巷,扶著牆吐了起來。


    不遠處的拐角冒出幾個人,互相使來眼色後,借著晨色的掩護,向翻譯靠近。


    翻譯察覺到身後有人,剛想轉身,一個麻袋從頭頂落下,給他套了個結實。一頓拳打腳踢,直到他徹底不再動彈。


    “梟哥的人也敢惹,打你算輕的。以後識趣。”


    幾人撂下話,便迅速撤離……


    蘇莞和顧鈺在療養院待了幾日,漸漸熟悉了這邊的環境。有了專業團隊的悉心照顧,顧鈺的手傷恢複的不錯。


    顧鈺有意無意帶著蘇莞轉遍了療養院的公共區域,但是並沒有什麽收獲。??


    由於這裏入住病人的身份,病人的起居甚至活動區域都很私密。分層管理,想要有交集並不容易。


    蘇莞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這番折騰很可能還是場無用功,她不想顧鈺因為她的情緒而有負擔。


    不過顧鈺看起來比她更淡定,似乎真的就是來這裏療養的,一整個不急不躁。


    隻是夜裏,蘇莞偷聽到他接電話,其實申江那邊的助理都來問他的歸期問了好幾次了。


    有時在在書房的視屏會議,也是頻繁詢問他何時回去。


    蘇莞實在忍不住,終於尋了次機會,勸他算了,還是趕緊回去,處理集團的事務要緊。


    可是顧鈺隻是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寬心,說難得有兩個人好好相處的時間,應該要珍惜。


    蘇莞無話可說。憑心而論,她自然是想這麽和他待在一起的。至少這裏,不用去麵對申江那些還沒有解決的事情。


    她沒有忘記,鄒麗的死,警方始終還沒有一個明確的定論。


    韓爍是認定這個事情與她有關的,顧鈺雖然一直沒說,但到底怎麽想,蘇莞也不知道。


    他們躲在這裏,可以躲開一切,但是回到申江,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


    “在想什麽?”


    顧鈺看蘇莞一直低頭不說話,忍不住問。


    今天天氣不錯,兩個人閑來無事,就出來樓下散散步,曬曬太陽。


    悶在房間裏久了,兩個人的臉色都呈現病態的白,看來醫院這種地方,真的不適合正常人的氣場。


    蘇莞停下腳步,側頭看向顧鈺,拽著他的手柔聲說:“在想我們什麽時候回去,我有些想溫淩了,不知道她和慕主任怎麽樣了。最近找她也總是找不見人,有些擔心。”


    蘇莞知道勸顧鈺回去是勸不動了,說自己想回去也許還能有點希望。


    顧鈺站著沒動,捏著蘇莞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默了良久,他才摸了摸蘇莞的頭。


    “這可能是你離真相最近的一次機會,你真的要就這樣放棄嗎?”


    他的話讓蘇莞愣住了。


    確實,且不說江楚楠回申江之後會不會見她,就算在申江能相見,又能如何,她如果不想告訴她,她可以什麽都不說。


    她也是毫無辦法的。


    “可……”


    蘇莞剛想說什麽,被顧鈺眼神製止了。他急步將蘇莞推到身後的綠化叢裏。


    這裏種了一人高的樹,很密,兩個人躲進去,輕易不容易被發現。


    蘇莞正莫名地看著顧鈺的下巴,耳邊卻傳來輕微的人聲,由遠及近。


    “你看這太陽多好,出來曬曬對腿腳好。別老是躲著不出門。歲數上來了,容易骨質疏鬆……”


    蘇莞來不及吃驚,微微轉頭從枝椏的縫隙裏看過去,不遠處的小道上緩緩出現兩個身影。


    一前一後,前麵的人坐在輪椅上,低著頭,身後的人推著輪椅,麵帶微笑興致勃勃地說著什麽。


    是江楚楠。


    幾乎是下意識的,蘇莞的目光就在輪椅上的人身上梭巡。


    可惜,祝雅欽離開她的時候,她太小了。對她的印象已經隻是記憶裏的一個模糊的影子。


    她沒有辦法一眼看出,輪椅上的人是不是她。


    她捂著嘴抑製著自己的心跳,靜靜地等待那兩個身影靠近。


    “你看這小花,開的多好,到底是港城,氣候就是暖,就算是冬天,越是春意盎然的。”


    江楚楠說這話的時候往這邊瞥了一眼,蘇莞嚇得急忙躲過視線。由於她和顧鈺站得太近,一下將臉埋進了顧鈺的胸口。


    顧鈺覺得衣襟處一片濕潤,身後扶著她的後頸,輕輕安撫。


    咳咳!


    輪椅上的人突然不可抑製地咳了起來,江楚楠停下腳步,蹲在身子去查看輪椅上人的情況。


    “怎麽了?這也沒風,怎麽咳嗽了?”


    輪椅上的人用頭巾包裹著頭臉,此時因為咳嗽,她伸手扯下了臉上的口罩。


    蘇莞的角度看過去,可以看到蹲在地上的江楚楠的背影,和輪椅上的人露出來的半張側臉。


    像是突然凍住了,蘇莞隻覺冰冷的寒意在胸腔裏蔓延。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如果不是她提前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絕對會失控尖叫出來的程度。


    那已經不能叫做臉了。


    因為五官都模糊了,感覺互相牽扯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


    由於下眼瞼皮肉往下,露出半顆眼白,感覺那眼珠子隨時要彈出來一般。


    蘇莞死死地抓著顧鈺的手,都忘了那是顧鈺受傷的那隻手。


    輪椅上的人終於緩了過來,停止了咳嗽。她迅速拉上了口罩和頭巾。


    “回……回去……”


    如沙礫摩擦般的聲音,粗糙得辨不出男女。


    “好好好,我們馬上回去。怕不是又對什麽粉塵過敏了,是我大意了。”


    江楚楠一邊說著歉意的話,一邊替輪椅上的人收拾好身上的披巾,推著加快了步伐,很快就消失在了蘇莞的視線裏。


    等人影不見,蘇莞才找回一點自主意識。


    她發現自己一直拽著顧鈺受傷的那隻手,當即鬆開手,抬起滿是歉意的雙眼。


    “你怎麽不推開我?痛不痛?”


    顧鈺低頭看著一臉歉疚的小妻子,臉上還掛著眼淚,但眼睛裏同時又盛滿了對他傷勢的心疼。


    “我的手已經不疼了,就你那小貓力氣,能傷到我什麽?”


    說著,顧鈺下意識地抬手,替蘇莞擦去了她臉上的淚水。


    他此時心中生出些懊悔,早知道幫她查真相的結果隻是惹她一個勁的哭,還不如早點回申江。


    他見不得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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