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尷尬,顧鈺特地等到深夜才回房間。


    原以為蘇莞肯定睡了,沒想到她還醒著。


    但是門已經推開了,人也站在門口了,再退回去多少有些難堪。


    隻能往前兩步,走進了屋子。


    “還沒睡?”


    顧鈺的聲音不冷不熱。就像他現在整個人給蘇莞的感覺,不近不遠。


    蘇莞聽到聲音轉過頭,顧鈺站在房間裏,白色的居家服被他穿出了秀場大牌的感覺。


    頭發鬆散在額間,讓他看起來很誘人。


    蘇莞眼眶發酸。


    “嗯。”


    她垂眸應了一聲,不去看他。


    顧鈺低頭進了衛生間,在裏麵洗了很久,才出來。


    蘇莞知道他的心思,但是她就是不睡。坐在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顧鈺也沒說話,走到床邊,掀開被子坐了上去。


    “如果你覺得不自在,可以另外鋪張床,我現在有身孕,媽媽不會反對的。”


    蘇莞低聲說,聽不出情緒。


    顧鈺沒吭聲,過了一會才說。


    “不麻煩了,就這樣挺好的。慢慢就習慣了。”


    蘇莞的心落了落。


    一時寂靜無聲。


    “我聽我的朋友們說了,我們從見麵到結婚,就十天左右的時間。算是閃婚。”


    顧鈺頓了頓,問:“當時是為什麽答應嫁給我?”


    蘇莞閃了閃眸,房間裏就留了一盞橙黃的夜燈,照得有些迷離。


    “因為我喜歡的人要娶我的姐姐,我想逃離,逃離他們,逃離蘇家。嫁給你,是最快的方法。”


    顧鈺聞言側頭看了看蘇莞,她沒有看他,隻是怔怔地望著露台的紗簾。


    ”你有喜歡的人?“


    顧鈺的心突然抽了抽,極度突兀,讓他有些不適。


    蘇莞沉默了半天,拖出兩個字。


    “有啊。”


    顧鈺鬆了口氣一般,說:“看來你也不是真的想嫁給我。你放心,孩子生下來之後,我會放你自由,到時候,你可以去找你喜歡的人。”


    說著,他仿佛突然想到什麽,問:“你喜歡的人和你姐姐結婚了嗎?”


    蘇莞的眼裏凝著淚,沒有落下來,她仰頭望著天花板,說:“沒有。他們最後沒有在一起。”


    “那太好了,你不要放棄。既然是自己喜歡的,就要努力去爭取。”


    蘇莞低頭看向顧鈺,眼淚在臉頰上滑落,她露出一抹笑,望著顧鈺。


    “我是想爭取來著,但是你一直阻止我,你不讓我喜歡別人,要求我隻能愛你。”


    顧鈺看著蘇莞的眼神,愣在那裏。他臉上的錯愕化成綿密的針,一根接一根刺進了蘇莞的心裏。


    越痛,蘇莞卻越想笑。


    ”我跟你鬧著玩的。你才沒有那樣,你隻是奉父母之命對我好。這個孩子是我自願懷的,因為我想報答顧家對我的恩情。“


    蘇莞咬了咬唇,清晰的疼痛感讓她擁有些勇氣。


    ”孩子平安出生之後,我就會離開顧家,你不用有負擔,也不用擔心,我會拿這個孩子要挾你一直跟我綁在一起。“


    蘇莞的一席話讓顧鈺生出些負罪感。


    他醒來後,麵對這場沒有記憶的婚姻,總覺得是自己被設計了。蘇莞像個同謀,讓他本能地抵觸,隻想盡快結束這尷尬的一切。


    偏偏有個孩子,讓他什麽都不能做。


    他本來以為這個小姑娘肯定會拿這個孩子作為拿捏他的籌碼,畢竟以前在夜場,聽到看到的這樣的事情太多了。


    令他沒想到的是,蘇莞是這樣的想法。


    “謝謝你。你是個好姑娘,會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顧總的渣男語錄上線。


    蘇莞在心裏笑了笑。


    即使到現在,她也不過就是,不想他為難。與其看著他別別扭扭地假裝接受自己,還不如,放他自由離開。


    過去的那幾個月,就像一場夢,對她來說,足夠華麗和瀲灩。


    美夢終究會醒。


    她這樣的人,大約是不配被好運眷顧的。


    其實仔細想想,顧鈺自從跟她結婚,她帶給顧鈺的,就是不斷的麻煩。


    顧鈺跟金牙結仇,說到底,也是跟她有關。


    這次出事險些喪命,也是因為她。


    她留在他身邊,可能真的隻會害了他。


    顧鈺看她不說話,以為她是累了。


    “睡吧,明天顧念大婚會來很多人,一整天可能都沒的休息,你懷著孩子,得養足精神。”


    蘇莞剛想說什麽,忽然一陣惡心,讓她來不及多言,就捂著嘴衝進了衛生間。


    一陣搜腸刮肚,連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蘇莞本就因為顧鈺的話心情不好,加上吐得難受,抱著馬桶幹脆哭了起來。


    顧鈺站在衛生間門口,臉躲在陰影裏,看不出他的情緒。


    過了許久,蘇莞才漸漸平複下來,衛生間已經有些冷,她扶著牆站起來,腿麻的動不了。


    她想叫顧鈺來抱她,剛生出念頭馬上意識到兩人現在的關係。


    什麽都不再說得出口。


    門被拉開,蘇莞走了出來。看到站在門外的顧鈺。


    “你沒事吧!”


    顧鈺的擔心是真的,但是這種擔心,也隻限於,同處一室的陌生人。


    蘇莞搖搖頭,“沒事,正常的孕反而已。睡吧。”


    說著,她躺到床上,蓋好被子,閉上眼不再去想其它。


    顧鈺也跟著上床,躺下之後,他卻睡不著了。


    跟一個懷著他的孩子的女孩子說生下孩子後就放她自由,其實中心意思就是,生下孩子後滾蛋。


    他是不是,太殘忍了?


    但從前,他是向來如此的。否則要給他生孩子的,隻怕一個u?都擠不下。


    常規操作而已,卻讓他頭一次有了惻隱之心。


    他轉頭看了看蘇莞,她背著他躺著,頭發鋪散在枕頭上,帶著絲絲的果香。


    她的身型很瘦小,躺在那裏都沒什麽存在感。白皙小巧的耳朵在橙色的光線下,泛著微微的暖澤。


    顧鈺側過身盯著蘇莞的背影,有瞬間的失神。


    眼前忽然閃過模糊的畫麵,黑暗不見天日的視線裏,一個背影在他的眼前。他看不清那是誰,卻能記起當時的感受。


    無端的酸澀充斥著他的整個胸腔,鼻翼間仿佛還有血腥味在彌留。


    他想用力去看清楚,頭卻疼得厲害,越是去想,越是尖銳的刺痛,讓人難以承受。


    顧鈺閉上眼,整理自己的思緒,不讓自己再去想。才稍稍平複下來。


    他猜不出這個畫麵的意義,但直覺上,這對他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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