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近月往榻邊瞧了瞧,屋中待客的茶和點心都已經準備齊全,便讓侍女帶她進來。


    那位夫人姓潘,常年在秋水鎮開醫館,眾人都叫她潘娘子。


    潘娘子生得矮胖,長得也憨厚老實,瞧著木訥的模樣,卻極為健談,一雙眼睛雖然小,但是精光得很,剛一入府,便四處打量著府中四處。


    等侍女將她引進內室後,潘娘子照例先打量一圈屋中上下,當她目光挪到榻前坐著的那位女子時,目光便再也挪不開了。


    見那女子年輕貌美,身上穿的那件淡黃夾絨繡鴛鴦的外裳,雖然素雅得很,可懂行的人一看便知,那件衣裳用的料子卻是上好的暖緞,穿上去輕軟又保暖。


    她雖然不施粉黛,不戴釵環,可她手上那個玉鐲子溫潤透亮,一看就不是凡品。


    還有她身後的那位小公子,長得和瓷娃娃似的,像個女孩子,看那烏黑油亮的頭發和考究的打扮,一看便是養尊處優長大的孩子。


    潘娘子開醫館開了這麽多年,也有幾分識人的本事,她心知眼前這位夫人絕對不是普通人,見她長得美貌,帶了討好的心思,隻在底下道:


    “見過姑娘。”


    聞言,江近月淺淺一笑:


    “娘子快坐吧,您莫打趣我,我已然成婚日久了,連孩子都這般大了。”


    潘娘子便佯裝剛注意到躺在江近月身後睡覺的孩子,打量了幾眼,笑著說:


    “原來如此,夫人勿怪,是我眼拙了。”


    江近月讓潘娘子在對麵榻前坐著,又讓侍女把小葫蘆抱走,等屋中就剩兩人時,她道:


    “我們初來乍到,和潘娘子成了鄰居,聽左鄰右舍說,娘子是坊間少有的熱心人,我一人在家中待得無聊,所以便想邀您一敘,但願沒有打擾到您醫館的生意。”


    潘娘子接過她遞來的茶大口喝了,見這位夫人如此溫和,擺擺手道:


    “夫人哪裏的話,我家那醫館有我兒子看著,平日裏來的人也不多,我這些日子都在躲懶呢!前兩日看這府裏進進出出的,心知來了新住戶,本想看看是誰,卻總不得見,原來是個天仙般的妙人兒!”


    “夫人請我來,我榮幸之至,方才一進這屋裏呀,香噴噴的,我們那破地和您這兒壓根沒法比!”


    江近月笑著說道:


    “您過獎了,這屋裏的東西都是下人置辦的,我隻在這住一段日子,不過湊合罷了。說來我也是杭州人,可是自幼離家,多年在外,過了這麽些年再回來,實在是陌生得很。”


    潘娘子心下了然,想來這位夫人尋她來,是找她打聽事情。


    她一時猜不透江近月的身份,便往淺的說:


    “原來夫人也是杭州人,夫人如今回杭州,可是要定居在此了?您要做些什麽營生呢?我認識的人多,鄰裏鄉親的,若是夫人不嫌棄,我或許能幫得上忙呢。”


    江近月先謝過她的好意,又回絕道:


    “娘子誤會了,我回杭州倒不是要做生意,隻在此小住一小段日子而已,我夫家是經商普通人家,丈夫庸庸碌碌,常年在外做生意,沒什麽起色不說,還忙得很。”


    “這不,我如今思念家鄉,卻隻能帶著孩子回來小住一段,年後就要回去了。說來慚愧,我多年未歸,祖宅都沒了,隻能租住在此,尋你來也不是為了別的,隻是想尋人說說話而已。”


    潘娘子點點頭,麵上笑得十分體貼,心中卻在揣測:這女子生得如此美豔,讓她獨自帶著一個孩子和幾個奴仆回來小住,她丈夫也放心得下?該不會是哪位大人的外室吧?


    於是她更謹慎了:


    “原來是這樣,那夫人想去哪裏逛逛,我對秋水鎮可熟悉了,隻要您說一聲,我陪您去就是。”


    江近月眼睛亮了亮:


    “潘娘子這話可是說到我心坎裏了,我正好奇一事呢,憋在我心中兩三日了!”


    潘娘子:


    “哦?什麽事?夫人不妨說說,隻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訴你!”


    江近月便轉過身,往窗外看了一眼道:


    “我們先前來時,見前頭巷子裏有戶人家後院種著一株古青檀,看著有幾百年了吧?我在外頭從未見過,不知那家主人是誰?我方才送他們茶禮,也被退了回來,想是哪裏做得不對了。”


    潘娘子露出一個了然的神色,笑歎道:


    “哦,原來是這個呀,夫人也被那樹吸引住了吧?這些年多少人看上那樹,願意出高價買下,可那戶人家從未答應過。”


    江近月:


    “哦?難道那棵古青檀有什麽特別之處不成?”


    潘娘子搖搖頭,答道:


    “您知道,我們秋水鎮多是做宣紙的人家,這做宣紙,少不了古青檀呢。”


    江近月有些納罕地問:


    “這是為何?這古青檀做出來的宣紙,可不一定會比普通青檀做出來的好。”


    潘娘子附和著說:


    “是呀,可他們哪有夫人這樣的見識呢?隻想把這古青檀當個噱頭而已。”


    “至於夫人您說哪戶人家不收您的茶禮,那更是不必放在心上,那戶人家姓張,是幾年前從外地搬來的,脾氣古怪得很,平日裏都不和我們來往的。”


    “這些年多有商人途經此處,時常有人去叩門,想要買下那棵樹,那家人被弄得心煩,也很少再理睬生人了,夫人無需掛懷。”


    江近月點點頭,若有所思地道:


    “原來如此。”


    她坐在榻前緘默良久,還是問:


    “不瞞您說,我對這棵樹有印象,仿佛幼年時就已經見過多次一樣,我在想,會不會是我認識之前住在那裏的那戶人家呢?潘娘子,您知道之前那戶人家去哪了嗎?”


    聞言,潘娘子臉上的笑意立馬僵住了,她咳了咳才道:


    “那家犯了事,早沒了,全家都沒了,夫人還是莫再打聽了。”


    江近月訝異地捂住唇,正要點頭,潘娘子似乎是不放心般,又囑咐她道:


    “夫人要記得,別問那事,我們這裏的人都忌諱地很呢。”


    (世子正在趕來的路上,大概也許我盡力……明天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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