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家以後,陸晏廷的心一點一滴被他們占滿,他再沒有從前那般灑脫了。


    近月和小葫蘆,是他內心最最珍視的人,也是他的軟肋。


    曾幾何時,那般臨危不亂,冷靜鎮定之人,也會有如今這般急到手抖的日子。


    好在他的理智始終占著上風,安排好搜尋路線後,一路上,陸晏廷又來來回回將事情都想了一遍。


    他是不是在嘉州、或者在京城時得罪了什麽人?所以此番才牽連到他們母子?


    還是說,那些土匪是另有所圖,他們母子隻是因為上街遊玩,才被無辜卷入的?


    又或者,是趙國人乃至他國所為?


    可他們的目的何在呢?


    陸晏廷越想,越心亂如麻,他努力遏製自己的思緒,讓自己冷靜下來。


    快馬行至京郊處,陸晏廷正帶著人要往最近的一處山上去,可身後有一道快馬追上來,是常玉京。


    常玉京用最快的速度調來了金吾衛,同他分頭尋找。


    這個悶熱躁動的夜晚,對所有人來說,都很漫長。


    直到黎明時分,常玉京的下屬快馬到京郊積雲山匯報,說不遠處的思崖山上有火光乍起,疑似起了紛爭。


    陸晏廷幾乎是下一刻就丟了火炬翻身上馬,將下屬們分為兩波,吩咐道:


    “你們繼續在這座山上搜尋,你們,隨我去思崖山!”


    “是!”


    ……


    二十裏外的思崖山上,已經是火光衝天。


    沈菀的侍女扶著沈菀急匆匆出了廂房,驚慌失措地道:


    “姑娘,我們快下山吧,這寨子裏起了大火!一個不小心,就會有山火呀!到時候我們自己都會有危險的!”


    沈菀沒有走,她指著那些搶著救火的土匪們罵:


    “怎麽回事?!你們怎麽這麽無用!一群廢物!要是我出了什麽事,我爹娘不會放過你們的!”


    一個五大三粗的土匪提著水桶從她身邊經過,不管三七二十一,朝她吼道:


    “你個婆娘,亂叫什麽!火是從後頭柴房起的,指不定就是今日抓上來的那些個人質幹的!那還不是因你而起嗎!”


    沈菀想到什麽,眼中一慌,立刻上前拉住他,顫抖著道:


    “不對!快!一定是他們幹的,他們逃了!你快去殺了他們!快去啊!”


    那土匪重重將沈菀甩開,嘴裏咒罵幾句,趕著去救火。


    沈菀一邊喊,一邊在人群中尋找寨主的身影。


    可是幾個人質哪裏有山寨重要,眾人忙著救火,一時沒有一人搭理沈菀。


    沈菀眼中倒映著火光,找不到寨主,她的精神幾近崩潰,她隨手拿了一把刀,不顧侍女的阻攔,就跌跌撞撞地往柴房去:


    “江近月!我殺死你!我要殺了江近月!”


    可是等她衝過去時,就見那間柴房的屋頂都快燒沒了,她想衝進去一探究竟,卻被侍女死死抱住:


    “姑娘,您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呀!”


    沈菀怒火中燒,推開那侍女,轉過身大喊道:


    “告訴你們,你們抓的是寧國公世子夫人,還有府上的小世子,他們被燒死了還好說,屆時你們一概不認就是,可若是他們逃回去了,你們也難逃一死!還不快追!”


    四周寂靜了一瞬,下一刻,有個領頭的管事人說:


    “不好!快追!快!”


    ……


    方才江近月以肚子疼為由,誘騙守門的土匪入內,和幾人合力將他打昏,搶走他手中的燈,點燃了柴房。


    隨後他們趁著夜色,分散開來躲藏,江近月抱著孩子躲到後頭的草垛裏,趁眾人急著救火之時,一群人四散逃開,倉惶下山。


    已經入夜了,山林中黑暗一片,月光也被高大的樹木遮擋大半,誰也看不清誰。


    很快,她和小葫蘆就和其餘人分散開,江近月牽著小葫蘆往山下跑,小葫蘆緊張地問:


    “娘,這是在幹嘛!”


    江近月一邊不住地回頭看,一邊告訴他:


    “小葫蘆,我們在做遊戲呢,隻要跑出這裏,我們就贏了,就能見到爹爹了。”


    但是小葫蘆太小了,他跑不動。


    這裏地勢複雜,江近月怕他摔倒,一刻鍾後,江近月抱起體力不支的小葫蘆繼續往下跑,瞧見上頭出現了點點火光,是有人拿著火炬追來了。


    江近月的一顆心提到頂點,她知道,此刻若是被抓住,那群人怒火中燒,她和小葫蘆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於是她瘋了一樣地往下跑,懷中的小葫蘆似乎察覺到不對勁,也慢慢安靜下來,隻用小手死死抓住她的衣襟。


    跑到一處陡坡時,江近月狠狠摔了一跤,她將小葫蘆抱在懷裏,自己在地上滾了一圈,疼得齜牙咧嘴。


    小葫蘆被嚇到了:


    “月月你怎麽了?”


    江近月急忙說她沒事,示意小葫蘆不出聲,她忍著疼,吃力地抱起他,竟發現她剛好摔到了一處山洞前。


    這個洞很小,若是一個成年男人壓根進不來。


    她先將小葫蘆塞進去,自己再撩開一旁的垂落的枝葉擠進去,隨後將那些枝條藤蔓重新放下來,又用雜草將洞口一些地方蓋好。


    如今天還沒大亮,四周黑漆漆的,他們很難被發現,可是天亮就不好說了。


    當務之急,還是小葫蘆,江近月低頭問:


    “小葫蘆,剛剛有摔到嘛?天太黑了,娘看不清,你告訴娘,哪裏疼?”


    小葫蘆搖搖頭,語氣有些低:


    “娘我不痛,我困困,我們回家吧,這個遊戲不好玩,我不要在這裏,黑黑的可怕。”


    江近月把外裳脫下將他包住,隨後讓小葫蘆躺在她懷裏,忍著自己身上的疼痛,一下一下地輕哄:


    “噓,小葫蘆不說話,你睡覺吧,等睡醒了,你就到家了。”


    而後,母子倆在這狹窄的洞中靜靜躲著,天色慢慢亮了,身邊的腳步聲時有時無,時遠時近,江近月一直心跳如鼓。


    過了不知多久,光亮透過枝葉的縫隙照入洞中,江近月又在身邊尋了些草葉努力遮蓋好此處。


    做完這一切,她低頭去看小葫蘆醒了沒有,卻發現懷中的孩子閉著眼睛,臉頰格外地紅。


    江近月用臉去碰他的額頭,發現燙得不正常。


    小葫蘆起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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