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站在一旁的青崖突然打了個趔趄。


    陸晏廷覺得自己的忍耐快到限度了,他負著手站在院中,沉聲問:


    “你又做什麽?平地也能摔跤?給我出去!”


    “世子,這不怪我!”


    青崖一臉委屈,又撓了撓頭,說道:


    “大概是中元節要到了的緣故吧,屬下這些日子總是覺得身邊陰嗖嗖的,有時不知怎的就摔了!就好像有人撞我一樣!”


    陸晏廷看他一眼,語氣沒什麽波瀾:


    “哦,這是正常的,畢竟中元節至,鬼門大開,小鬼們最愛四處亂竄,也比較喜歡欺負你這種陽氣不足的人和那些小姑娘,你得空可以去尋個道士看看。”


    青崖有些不讚同他的話,辯解道:


    “世子,雖說屬下是陰曆七月出生的,但您怎麽能說我陽氣不足呢?我隻是在這方麵比旁人敏銳些而已,也不是沒尋過道士,可是都沒用處。”


    陸晏廷就“哦”了一聲:


    “那你放寬心,都說人鬼有別,尋常的小鬼也不敢輕易招惹生人,最多是玩鬧兩下而已,也不會怎麽樣,等鬼門關了就好了。”


    青崖有些別扭:


    “但這地方的確不對勁,世子您瞧,屬下一共就來了這院子兩回,可是次次都能在這裏栽跟頭!怕是真有小鬼在作怪!我的感覺一準沒錯!”


    陸晏廷抬起眼,打量下四周環境,點了點頭:


    “看著像是前朝留下的屋舍,怕是住過的人多了些,無妨,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陸晏廷說完,往屋門處掃了一眼,隨即抬手示意眾人不要跟著,自己慢慢走進去。


    隻見江近月站在門後,腦中不知在想什麽,用手扣著牆沿,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天公不作美,一場大雨突然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澆滅了院中好不容易生起的火,也淋濕了那些江近月買回來的草藥。


    見陸晏廷來,江近月宛如驚弓之鳥,突然被嚇到,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陸晏廷的手搭上她的肩,輕聲說:


    “下雨了,路不好走,我讓人去尋馬車來,你先坐著等一會兒,好不好?”


    ……


    回到陸府後,他也沒將江近月安置到什麽瀟然館,直接叫人將歸鹿院水榭後一處僻靜的廂房收拾出來,把江近月帶進去。


    從上馬車離了家開始,江近月就格外緊張,一直抱著包袱,就好像陸晏廷剛將她從宮中接出來那會兒。


    雖然強裝鎮定,可是眸中卻是掩蓋不住的驚慌和不安。


    陸晏廷看她這模樣,又是無奈,又是心疼。


    她原來是多麽天真單純的一個姑娘,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讓她受了莫大的驚嚇,也遭了一場無妄之災。


    知道江近月不願意讓自己觸碰,他叫人尋了個侍女過來,花了好半日功夫,才把人安撫到內室裏坐下,脫下沾了雨的披風,換上家常的衣裳鞋襪。


    可是醫女來了之後,江近月縮在床邊,死活不肯伸手讓人把脈。


    所有人都沒辦法了,陸晏廷的身影從屏風後走出來,想去拉她的手:


    “乖,你讓姐姐給你看一下,看一下又不疼。”


    “我不要!”


    見她這麽抵觸,陸晏廷隻好讓所有人都退出去,自己坐在床邊,想安慰她。


    江近月將自己縮在床角,將頭埋進臂彎中,忍不住流淚:


    “為什麽要這樣……你為什麽要讓這麽多人知道!我已經顏麵掃地了,難道讓我永遠都抬不起頭,你就開心了嗎?”


    陸晏廷:


    “不會的,有我在,沒有人敢多說你半句,何況出了歸鹿院,他們都會是啞巴,絕不會將這件事告訴他人的。”


    江近月依舊是難受:


    “其實你從來就沒有尊重過我,在你眼裏,我就是一個宮女,你讓幹嘛我就得幹嘛,你安排我做什麽,我就要做什麽,你有問過我的想法嗎?”


    江近月因為自己的出身,從小遭受了不知多少冷眼,她那副溫柔表象下,是極強的自尊心。


    她希望有人能尊重她,可是這樣的人在國公府幾乎沒有,她隻能和愛欺負她的陸玉儀說兩句話,所以遇到周懷川時,她才會忍不住想靠近對方。


    陸晏廷表麵溫柔,內裏卻是十足的霸道,從一開始相遇時,他對她都是強勢的。


    江近月突然想起從很早之前,陸晏廷就一次又一次地提起,讓她遇到事要去找他幫忙,找他商量。


    那時的江近月隻覺得他是個十分負責的人,對待自己這個表得不能再表得表妹都能事事關心。


    但其實她心中總是覺得不合適,還有一些……奇怪。


    可是現在她越想越不對,她懷疑陸晏廷是不是從很早開始,就別有居心。


    所以才一直反複地和自己灌輸這樣的思想,為的就是讓自己離不開他,隻能依附他生存。


    江近月聯想起他中藥那夜神智不清時說過的話,越是覺得心驚肉跳,越是煩他。


    她越哭越傷心:


    “你為什麽要說我辛辛苦苦找的房子不好?你住得才是前朝遺跡呢!”


    有必要嗎?在上京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江近月能花最低的價格,租賃到這樣一處地方,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知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住的還不如她?


    也是,他從一出生,住的就是珠宮貝闕一樣的國公府,自小錦衣玉食長大,所以才有優越感,嫌棄江近月自己找的房子不好。


    ……


    這是江近月的想法,但是陸晏廷掌權日久,早已不是初出茅廬的少年,他做事不靠衝動,都憑借經驗。


    對每一件事,他都深思熟慮後,再做決定,對江近月也是一樣。


    隻是他沒怎麽接觸過她這樣年紀的姑娘,的確不知該怎麽說話才合她心意。


    他同她解釋:


    “對不起,我不該說你千辛萬苦找的房子是前朝遺跡,我那時見你在做那麽危險的事,的確有些著急了。”


    他說到這,頓了頓:


    “可是你做的事,讓我不覺得你是可以自己處理的,所以我才會想替你做決定。”


    江近月委屈地抽噎著:


    “我怎麽不可以了?明明沒有你,我也都處理得好好的,隻是你覺得我不行而已。”


    陸晏廷在床邊坐下,語重心長地問:


    “好,我尊重你的意見,那你說說,接下來你想怎麽做。”


    江近月停住哭聲,立刻道:


    “自然是按我的方式來,我不要這個孩子,你也將這件事情忘記,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以後再不相見。”


    陸晏廷點頭:


    “好,按你說的辦。但不要孩子也不是一副藥的事,先讓大夫給你把脈看看情況,之後再調配一副溫和些的落胎藥,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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