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箏妤點頭,垂淚道:


    “是,去年也多虧了你,我才知道凶手是趙國的人,我還欠你一句道謝。”


    “其實我和世子並無情意,之所以有交集也是因為公主同我母親交好,那時公主大病一場,我們沒辦法,這才倉促定了親。”


    “我早已下定決心要為寧珩守節,世子也對我無意,所以我們本就在想著該如何解除婚約,你說如今若是有個契機的話,那我也不用這般憂慮了。”


    蘇箏妤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


    “所以,我們也算是同病相連,我能理解你的感受的,你心中若是不痛快,或者是有什麽事的話,大可以同我說說。”


    江近月看著蘇箏妤期盼的眼神,瞬間明白了一切。


    她想起去年在林中撞見陸晏廷和蘇箏妤私會時,還擔心自己會被陸晏廷滅口。


    現在想來,那不正是江近月幫陸晏廷查寧珩死因的那段時日嗎?


    所以他們二人,不是在談情說愛,而是交換消息。


    蘇箏妤喜歡寧珩,如今要她嫁給寧珩的好友陸晏廷,她自然不能接受。


    怪不得今日大雨瓢潑,她還不辭辛勞地來了。


    原來又是一個陸晏廷派來試探她的人!


    江近月覺得自己簡直要被陸晏廷弄得精神失常,她的意誌沒那麽強,再這樣下去她真的快堅守不住了。


    “你不用有顧慮,說出來呀,若是有什麽為難的事,你隻管告訴我,姐姐替你解決。”


    蘇箏妤盯著她的眼睛看,仿佛一定要看出什麽來。


    江近月憋了半日,終於說:


    “蘇姐姐,我會努力釋懷的,您也該向前看,說不定寧公子沒有你想象得那麽好呢?”


    聽到這話,蘇箏妤臉上的笑意淡了,她前傾的身子微微後退,語氣也帶了些情緒:


    “他一出生,就因為不祥之說被丟到寺廟,即使後來憑著本事做了官,他祖母也還是看不起他,難道,江妹妹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江近月剛要開口,蘇箏妤好似又想起了她和寧珩的過往,以帕拭淚:


    “也對,你不認識他,世人怎麽看他,你自然也怎麽看他。可是寧珩在我眼裏,便是最完美無缺的人。”


    蘇姑娘縱然生氣,也是溫溫柔柔的,江近月抿了抿唇,隻好點頭表示讚同:


    “蘇姐姐對寧公子的心意如此純粹,希望他也是這樣對待您的。”


    蘇箏妤聽了這話,反倒有些疑惑地看她:


    “這是自然,心意和愛本就是純粹的。若帶著目的去喜歡一個人,那該多麽齷齪?我寧可不要。難道妹妹不這樣認為嗎?”


    江近月怔了怔。


    蘇箏妤的眼中,有一種近乎殘忍的天真。


    她突然明白,她和眼前的少女隔著天塹,是做不成朋友的。


    蘇箏妤名列高門,衣食無憂,追求純粹無瑕的愛,也唾棄那些通過情感來得到利益的人。


    可這就是江近月原本接近周懷川的目的。


    不過或許對蘇姑娘這樣純良的人來說,讓寧珩就這樣成為她心中最美的夢,便是最好的結局。


    蘇箏妤或許也意識到不妥,又安慰了她幾句,等到傍晚雨停才走。


    ……


    許是尋到了退婚的突破口,蘇箏妤不願放棄、也不願相信同陸晏廷春風一度的人不是江近月,她一連來了三日,話裏話外都是試探。


    江近月的臉皮也被練得越來越厚,但她也好幾次想直接告訴蘇箏妤,不用試探了,她真沒睡世子。


    可她沒那個膽量,於是想稱病,可畫屏又知道她沒病,江近月擺脫不掉她們,隻想趕緊離開。


    正好春杏又來了,她說了佟香凝的處境,還有三老爺的態度,想讓江近月在莊子多躲一段時日。


    江近月自然不好意思再鳩占鵲巢,直接收了自己少得可憐的行李,立馬同春杏坐來時的馬車回去。


    至於莊子裏的仆婦和畫屏,春杏自然會安排車來接,不用江近月操心。


    可回去時她才發現,絳雪軒的情況比想象中的更嚴重。


    四處空蕩蕩的,陸玉儀被三夫人帶走了,佟姨娘的住處也整日有人看守,誰都見不到。


    江近月回小樓收拾東西,將她的積蓄、衣裳鞋襪、還有一些零碎的雜物裝好。


    她銀錢不豐,能帶走的東西她盡量帶走,免得到了外頭還要重新使銀錢買。


    不過府裏逢年過節發的賞賜,還有那些按例支給她的零用,江近月都沒動。


    收拾好後,江近月想了想,還是走到佟姨娘住的主院,見那屋門前有兩個婆子一左一右地看守,門也上了鎖。


    她拔下頭上的銀簪給她們,兩個婆子對視一眼,走遠了些。


    江近月問她們能不能開鎖,可婆子說那是另外的價錢,江近月想想自己的積蓄,無奈作罷。


    她蹲下身,透過那扇門的縫隙朝裏麵道:


    “姨母,我要走了。”


    佟香凝正靠在桌前睡著,睜開眼看見她,立刻低聲罵道:


    “你這個喪門星,你還敢回來你!要走快點走,別讓老爺看見!”


    江近月沉默了一下,繼續說:


    “小樓我都收拾幹淨了,不該拿的我都沒拿,之前你給我的那個沒有流蘇的流蘇簪子,我也放在桌上了。”


    她說完起身要走,可房中的佟香凝此刻卻叫她回來。


    江近月重新蹲下,佟姨娘就扒著門說:


    “什麽叫不該拿的東西?那是公中分的,不是我給你的,你以為你不拿,人家會覺得你有多高潔嗎?想太多,東西至多到夫人那裏就吞了!”


    “你趕緊全部拿走,別把那些在宮裏學的死規矩帶到外頭來!”


    佟香凝說著又囑咐了江近月幾句,得知她不回杭州,要在京裏找個地方租著,便提醒道:


    “世子來問我了,我什麽都沒說,放心,等他回來疑心怎麽也該消了,你這幾月不要拋頭露麵招人眼,等事情過去了再說,知道嗎?”


    江近月點點頭。


    可似乎是這些日子精神不濟,她猛得站起身,隻覺大腦一片眩暈。


    “行了,快點走,別讓人看見你!記得去小樓把那些東西拿上!”


    可江近月回到小樓,看著那些東西,怎麽也下不了手,最後隻上樓,拿起床前的那顆夜明珠看了又看,拿起又放下。


    反複三次,她還是扔下夜明珠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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