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玉京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等等,你別去!”


    陸晏廷動作一頓,扭頭看他,神色肉眼可見地變得更加難看了:


    “這就是你想出來的好辦法?”


    “對。”


    常玉京坦然地答。


    “為什麽越過我同她私下聯絡?”


    為了不引人注意,陸晏廷的語氣壓得很低,但作為多年相交,常玉京很明確地知道,陸晏廷此刻心情差到了極點。


    常玉京咳了咳,試圖同他解釋:


    “她本來就是最好的選擇……”


    陸晏廷沒了一貫的沉穩,他打斷常玉京,冷聲道:


    “簡直瘋了,你不是不知道,周懷川認識她,若是她被認出來,你知道後果嗎?”


    “放心,她早易容妝飾過了,這又是黑夜,尋常人認不出來。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是天天和犯人打交道,夜裏做夢還會夢到犯人長相的瘋子嗎?”


    常玉京坐在原處,翹起了腿,嘲諷道:


    “就那商人,他能看到的,怕是隻有江近月身上那些金子!”


    “再說,就算被發現了又如何?他們可是未婚夫妻,那周公子出入這種地方,你那江表妹就可以倒打一耙,來個捉奸在床,那不就能全身而退了?”


    這還是江近月此前搪塞他的話呢。


    陸晏廷咬著牙道,一道劍眉壓了下來:


    “全身而退?若是她已經入局,知道了那些事,你覺得周懷川會讓她全身而退?”


    “你會讓周懷川有這個機會嗎?”


    常玉京突然出聲,臉上沒了方才的嬉皮笑臉,定定地看著他。


    他的眼窩在燭燈的照射下顯得十分深邃,仿佛要洞悉對方心中所想:


    “陸晏廷,你是不是太緊張了些?”


    陸晏廷在原地停了一瞬,回到桌前坐下,默默飲了一杯茶。


    “我隻是在想,她此前一直待在家中,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怕她露了怯。”


    陸晏廷不是莽撞的人,他很清楚,此刻貿然行事才是不妥,不如先靜觀其變,回去再慢慢教訓這兩人。


    “可我倒是覺得,你家的這位表妹,一點都不簡單。”


    “一個年紀輕輕就能在教坊司拔得頭籌,又借此順利得到小郡主青眼,脫離賤籍的人,真的簡單嗎?”


    陸晏廷微一抬眼:


    “自然,你以為我大理寺是吃素的?她若是不簡單,連進國公府的門都不可能。”


    常玉京顯然不信:


    “那之後太後倒台,她卻沒事,且還能順利拿到戶籍文書,成了良民出宮,還有銀錢在京城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開鋪子,你說她天真無知,誰信呢。”


    陸晏廷覺得他根本是無理取鬧,江近月為人如何他再清楚不過,這常玉京好奇得連今日的正事都快忘了,反而在這嚼舌根子,實在是小題大做:


    “那是你對她偏見太深。”


    陸晏廷說完,轉頭看向窗外。


    台上,她通身金飾,在燭火的映射下流光溢彩,其燦無比,麵紗上露出的那半張臉也被大半誇張的斜紅和花鈿覆蓋,唯有一對黑蒙蒙的眼,烏亮烏亮的,就像遙遠國度不諳世事的精靈。


    沒有人知道,這嫻熟舞技的背後,藏著江近月多年的血淚。


    一舞落罷,掌聲雷動,還有人直接將銀子往台上丟擲,看得他額頭青筋直跳。


    的確,她雖然天真,但也實在頑劣。


    常玉京順著他的視線也想往下看,可“啪”的一聲,窗戶被關上了。


    常玉京差點被突然合上的窗撞到鼻子,一臉不虞:


    “你什麽意思啊?”


    陸晏廷低聲說:


    “來了。”


    ……


    很快,事情按計劃中的進行,江近月一舞落畢,從後方退場。


    在賓客們的惋惜聲和喝彩聲中,江近月已經端著托盤,去往三樓正中的一間雅間。


    常玉京同她說起過,逆王的暗線藏得很深,今日就算是在這樣魚龍混雜,極好隱匿的場合,對方也十有八九不會在此議事。


    所以,或許今日來的也是個接頭人,意在確認周懷川的真實身份,以及告訴他同上峰會麵的地點和時間。


    江近月帶著二位琵琶手款款入內,掀開珠簾,隻見一個身材瘦小,生得一臉精明相的男人正斜倚在榻前飲酒。


    見三人入內,那男人將手中酒杯放下,抬手示意三人過去。


    她們便在男人身邊的榻上跪坐下來,江近月拿起酒壺替對方斟酒,那人猛得靠近,在她耳邊打了個響指。


    江近月早有準備,不躲不避,連酒壺中的酒也沒有倒出去半分,隻一臉懵懂地看著他的動作。


    那人收回手,拿起江近月手中的杯子,卻並不喝,反而給了她身旁的一位琵琶手。


    那少女飲盡之後,男人才示意江近月再倒一杯給他。


    沒多久,雅間的門再次被打開,仙居坊的媽媽帶著周懷川入內:


    “客人請。”


    伺候好二人入座後,那媽媽指著屋內三人,笑說:


    “二位大可放心,這三位姑娘雖聾又啞,但她們的舞技曲藝可是一絕,請好好欣賞。”


    “知道了。”


    媽媽退出去後,周懷川同那男人寒暄了幾句,臉上帶了些恭敬之態。


    隨後,他掃了一眼屋中的三人,說:


    “出去吧。”


    江近月細眉微蹙,想不到能留在此處的方法,又不甘心就這麽離開,怕那常玉京不放過她,因而幾乎是挪著往外走。


    可沒多久,那男人卻是反駁道:


    “不用,在這種地方,越是安靜,反而越引人注目。仙居坊裏養了不少聾啞女子,為的就是多這些賺錢的門路。”


    “是,那便讓她們彈奏吧。”


    周懷川說著,吞了吞口水。


    江近月的手上還拿著酒壺,見周懷川酒杯裏還空著,知道此刻是最好的機會,便信步走過去,在二人看不見的地方,將手中的酒壺蓋子輕輕旋了下,給周懷川酌了一杯酒。


    周懷川和對麵那人寒暄完,餘光注意到江近月,卻是來了興致。


    “果然是個聾子,是叫你跳舞,不是斟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表姑娘孕吐不止,世子他日寵夜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長生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長生鈴並收藏表姑娘孕吐不止,世子他日寵夜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