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近月匆忙點頭:


    “多謝世子,我先走了。”


    她說完,又換條路離開了此處。


    ……


    身後的男人走上前,對他道:


    “陸少卿,麻煩認真點,謝謝。”


    陸晏廷回頭,二人重新坐回石桌前,繼續方才的事。


    他對麵那人一身的灰,穿一件半舊的短褐,外頭披著個棕青色罩衣,腳上穿同色長靴,留著半長不長的頭發,風塵仆仆的,仿佛剛從土裏爬出來一樣。


    “我說到哪了?”


    陸晏廷提醒他:


    “邊境。”


    “對,逆王伏誅前,我便在北境查到不少他和那些商人一同走私茶葉,鐵礦等物,運往趙國的證據。如今逆王已經伏誅,可他手下餘黨並未清除幹淨,這走私的肥差,你覺得他們會說丟就丟嗎?”


    陸晏廷的眼眸一沉:


    “你是說,朝中已經有逆王餘黨接手了這些事,同那些商人取得聯係,繼續幹著禍國殃民的買賣。”


    “不錯。”


    陸晏廷不知想到什麽,忽然說:


    “先前百濟使臣在驛館被害,我本以為是趙國人為了挑釁,可後來查詢路線圖,得知他恰好是從北邊入境,途中因為感染風寒,在北境的驛館住了七日,那裏,似乎離礦場很近。”


    對麵的男子又去翻桌上的公文,嘴裏念叨著:


    “這樣說來,那百濟使臣可能是知道了什麽,見他們從中謀得好處,也想以此威脅那些人,讓自己或者自己的國家也分一杯羹,畢竟,大魏盛產的茶鹽鐵礦,在他們那裏都是稀罕物。”


    趙國地處北邊,鐵騎精悍,普通百姓過得也是遊牧生活,他們盛產牛羊肉,卻很需要大魏的茶和絲綢;而百濟更是邊陲小國,若是有了鐵礦,便可以製造大量武器。


    其中有暴利可圖,故而走私案多年來一直層出不窮。


    陸晏廷知道對麵人的性子,他脫下官帽放在一旁,篤定地問:


    “常烈,你已經有線索了,是誰?”


    “周家,但不知涉及朝中多少人,我此番急著回來,也是因為周氏的少東家突然入京,他們一定有所動作。”


    陸晏廷挑眉:


    “那便用他作餌,一網打盡吧。”


    常烈沒多久便要入宮述職,陸晏廷開口喚青崖,青崖便從不遠處的樹上跳下來,送常烈離開。


    陸晏廷正要走之時,遇到兩個家丁帶著個竹籃往這裏來,見到他,二人行禮,道了句,“世子安康。”


    陸晏廷一眼就看見裏麵蛇的屍體,這是蝮蛇,體型雖小,卻有劇毒。


    他皺眉,“這蛇怎麽會出現在府上?”


    家丁擦擦汗,也是心驚:


    “屬下也不知,隻知這蛇方才忽然出現在家塾,幸好沒有傷到姑娘們,這蛇有毒性,一不留神還會危及性命,屬下們正要去通報二夫人,在全府上下排查一遍才行,若是真傷到主子,那可不得了。”


    陸晏廷皺著眉,聯想到方才江近月哭著從家塾的方向跑回來的事,覺得事情似乎沒有那麽簡單。


    —————————


    此事不到一柱香時辰便報到了二夫人那。


    二夫人管家多年,雷厲風行,當下撥了銀子,叫一批人去采買雄黃、白芷與獨角蓮草研磨成粉,撒在家中各處,還讓人做成香囊分發給各院的人佩戴。


    又叫一批人用銀朱卷在紙筒中燒熏,用梧桐之子拌入雄黃後燃起熏煙,用以驅趕蛇類。


    國公府並東西二府排查了好半日,卻隻在河畔或山石間抓住兩三條無毒小蛇,眾人這才放下心來。


    可是細想想,如今不過才初春,許多蛇還在冬眠,那毒蛇怎會一路竄到家塾去,實在是有些奇怪。


    ……


    江近月在小樓裏趴了一日,夜裏又抱著這幾個月的收成開始數,想著還有幾個月能搬出去住。


    她不想去上學堂了。


    下次見到老夫人,她便試著同她說說。


    她下午也沒了去鋪子裏的心思,等到月上枝頭之後,江近月偷偷出了門。


    ……


    下人所居的院前,幾個家丁將今日抓到的幾尾蛇放到竹簍裏關好,便拍手去用晚膳。


    “鬧了一整日,結果隻抓到這些小東西,正好便宜了我們,泡一壺藥酒下菜!哈哈。”


    等人走了之後,四周歸於寧靜,一個身影鬼鬼祟祟地從林子後出來,往牆邊的竹簍那去。


    江近月走過去蹲下,剛一打開,看到裏頭正在蠕動的蛇,又猛得放下。


    實在是太嚇人了。


    江近月在原地深呼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攤開自己提前準備的麻袋,再一次打開竹簍。


    “你在做什麽?”


    一道清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嚇得本就緊張到冒汗的江近月連手中的麻袋都丟了,她一轉頭,見陸晏廷立在她身後,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世、世子?這麽晚了,您有事嗎?”


    她提著裙擺站起身,努力佯裝鎮定。


    “我沒事,你好像有事。”


    陸晏廷看著嚇傻的江近月,走過去蹲下身,視線與她齊平。


    隨後,他伸出手掌,示意江近月將東西給他。


    江近月顫顫巍巍地將麻袋撿起,順便將自己在路上隨手撿的樹枝遞給他。


    上交了作案工具,她小心翼翼地看陸晏廷:


    “世子,我隻是想捉隻蛇玩,能不能別告發我?”


    陸晏廷看那樹枝一眼,隨意丟到一旁,走上前拿起那竹簍,動作輕巧地往麻袋中一倒,一隻蛇便聽話地落到麻袋裏。


    他雙手一翻,將麻袋的頂端一係,邊往回走邊遞給她。


    江近月不確定地看他一眼,一雙如月般清亮的眸中滿含緊張,她拿過那個麻袋,感受到蛇在裏麵爬行的動靜,嚇得連呼吸都停滯了,卻還是沒有鬆手。


    “這點膽量,還想做壞事嗎?”


    陸晏廷輕笑一聲,伸手拿過她的袋子,轉身往林子裏走。


    江近月在原地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立刻小跑著追上他:


    “你怎麽知道的?”


    “蘇姑娘告訴我的。”


    “哦。”


    江近月又沉默下來,跟著陸晏廷一直往前走了半晌,忍不住問:


    “世子,您要去哪?”


    “來了就知道了。”


    看這路……似乎是家塾的方向。


    果不其然,一刻鍾後,陸晏廷帶著她到了家塾。


    家塾此刻黑漆漆的,早沒了白日的熱鬧,那些靜靜擺在黑暗中的座椅書冊,看著和白日莊嚴的學堂大不相同,叫人莫名生出一種陰暗的心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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