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將她帶回西府的人,又是她名義上的表兄,陸晏廷覺得還是有必要問上一問,便將心中疑慮說了出來。


    但江近月聽到他的問題,立刻搖頭否認:


    “沒有的事,這裏一應吃穿用度俱全,比在宮中不知好了多少,甚至還能去家塾上學,這對我已經是很大的優待了。”


    她既然這樣說,陸晏廷也不能去追根究底,隻繼續說:


    “你幫了我調查寧珩的事,也算我欠你一個人情。這樣,我會讓青崖在私產裏挑選個好的鋪子,把地契給你,之後你也無需親自打理,自有掌櫃的每月給你收成。”


    寧珩的死如一把劍一般懸在他心上,他知道這種滋味不好受,但讓江近月所憂慮的事,於他而言隻是舉手之勞,他樂意幫忙。


    其實陸晏廷無暇處理這些小女兒家的心事,不過她之前幫過自己的忙,他給她一份地契,算是回報,日後也不會纏雜不清。


    他是算得清楚,不料對方算得比他更清楚。


    聽完這話,近月沒有猶豫,直截了當地拒絕陸晏廷的好意,清澈堅定的眼神下,藏著她細微的慌亂:


    “世子實在無須掛懷,當初我剛出宮門,的確對您有過怨懟,可是如今自己在外走一遭,才知世事艱難。我一出宮就能有吃穿不愁的待遇,是因為您給了我暫居之所,這樣算來,我們是兩不相欠的。”


    陸晏廷隨意拿起一顆棋子,放在手中把玩著,雖然被她拒絕,可臉上也看不出什麽情緒:


    “那你再看看,之後可還有什麽打算?”


    江近月想了想,如實道:


    “我身上有十萬錢,大部分是這些年在宮中攢下的,本以為夠買一間帶後宅的鋪子,這樣我便可搬去鋪子裏住。但現在想來是不大夠,京城地段好些的鋪子,不帶後宅都索價一百五十貫,我再繼續看看吧,盡量先買下一間鋪子。”


    “姨母說陳生綢緞行的媳婦,是很厲害的媒人,同她有幾分交情。等開春便會幫我相看人家,最好是三月殿試的書生。屆時若有合意的自然好,若沒有,我便用鋪麵的收成租個一進的宅子,先搬出去住。”


    這是她深思熟慮過的結果,她在國公府住得不自在,若真要去租個屋舍也可以,但這樣一來就沒了買鋪麵的錢,後麵若是沒有生財的辦法,這樣一日日耗下去,她就完了。


    更談何積攢銀錢,去調查父親的事。


    所以掙錢才是江近月如今的當務之急,國公府的姑娘們雖然不喜她,也不和她玩,但總歸是小打小鬧,她姿態放低些就是。


    老夫人和幾位夫人出身大族,都不是計較之人,這和從前動不動就要掉腦袋的宮裏比起來,實在是好太多了。


    這樣想來,江近月是很感激這位世子的。


    甚至,是虧欠。


    若要細算,其實她欠對方的還多得多,怎麽好意思再收對方的鋪子?


    她雖渺小如蟻,可也有自己的做事準則。


    車內安靜了一刻,近月側頭掀開車簾,一看外頭,才發現已經駛到了熟悉的路麵。


    和陸晏廷的談話讓她忘記了時間,原來已經過了這麽久。


    江近月忽然轉頭,加快語速對陸晏廷道:


    “世子,您在這放我下來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等馬車停穩之後,她動作輕快地跳下車。


    很快,那道單薄的身影就落下馬車一大截。


    秋日天黑得早,這條小巷又十分安靜,再往前走數十步才能到前頭的禦河,陸晏廷掀開車窗,對青崖道:


    “跟著她,確保她安全到西府再回來。”


    “是。”


    青崖棄馬上牆,沿著屋脊一路隨行,看著底下因為黑暗的環境而加快腳步的江姑娘,忍不住納悶。


    為了顧及她的聲譽,世子不是已經不從國公府抄近路帶她回來了麽?


    怎的還這般小心?就好像二人真有什麽私情似的。


    不過……世子近日對她,好像確實格外上心些,應該是因為寧珩公子的緣故吧。


    ……


    又過兩旬,便到寒露時分,今年天冷得早,雖然地龍未啟,但怕冷的姑娘們已經在屋中生了炭火。


    這日長公主在國公府的暢春園辦了場小迎冬宴,隻邀了寄住在家裏的姑娘們,還有同她親近的幾位夫人。


    因著一會兒要烤炙肉吃,眾人便到院中一處三麵圍著的亭中聚著。


    亭子雖大,四周又有帷帳遮擋,可到底是在室外,沈菀和幾位寄住的姑娘們都換上了各自家中帶來的夾絨衣裙,輕軟又保暖。


    一眼看去,煙羅紫的,湘色的,碧玉石的,還有竹月色的,穿在年輕姑娘身上,個個討喜又可愛。


    江近月按理算是家中親戚,府裏也給她按例做了兩身入冬的衣裳。


    雖說也都是上好料子,但一套是海棠紅的,一套又是豔紫的,實在過於豔麗浮誇了。


    佟姨娘和陸玉儀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麽,她們兩個也愛這些豔麗的顏色,想來府中繡娘為了省事,給江近月做衣裳時,也按著她二人平日裏的喜好來了。


    可這對於本就處境尷尬的近月來說,穿得太突出不是什麽好事。


    故而她今日隻揀了一套素淨的衣裳穿上,坐在最末尾,安靜聽著眾人說話,時不時看幾眼園中景色,打發時間。


    聽聞長公主從前一慣不愛熱鬧,她一年到頭有大半都住在宮中,幫著幼弟管理朝政。


    太後是繼後,隻有一個早夭的女兒,長公主和陛下是元後所出,一直和太後不大對付。


    所以近月也沒在太後宮中見過長公主幾次,隻從其他宮娥口中知道她生的得冷豔高雅,且十分不近人情。


    不過她這些時日瞧著心情好了許多,應該是太後倒台的緣故。


    想到太後,近月更是緘默。


    亭中不多時來了個小廝,向長公主和各位姑娘稟告:


    “世子聽說長公主要帶著賓客們烤炙肉吃,今晨特地去郊外獵了隻鹿過來,此刻已經送到膳房去處理了,午後長公主便可和各位夫人小姐烤鹿肉吃,冬日裏頭別提多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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