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對方也沒有強求,隻帶著她進去,大步穿過花石小徑,亭台軒榭。


    又一路向西,足足走了許久,深不見底的宅院讓近月的一顆心始終沒有放下。


    一路走來,倒有不少侍女小廝經過,見她入內,也無一人窺視打量,看得出此府家風極嚴。


    等到這兩人帶她穿過一處小門後,近月看向眼前景致,微微訝異——


    她竟又到了街上。


    這條街連著一小段禦河,四周都是宅院,比主街清淨不少,有侍女婆子在河邊洗衣聊天,看衣裳樣式,不是同一家的。


    這是從國公府進去,又從另一側的小門出來了?


    近月心中揣著疑慮,腳步也漸漸放慢。


    好在出了門沒走兩步,這位陸大人和他的長隨就在一處正門前停下。


    近月抬頭一看,這上麵也掛著“陸府”的匾額,隻是規格比方才的寧國公府要小許多。


    這家的正門竟和國公府的側門開在一處,不注意看,都察覺不到它的存在。


    她這般想著,冷不防見男人回頭看她,近月立刻警惕地回望,又忍不住小聲問:


    “這是……哪裏?”


    “你家。”


    陸晏廷說完,直接大步進了府。


    青崖見她一臉緊張,好心在一旁解釋:


    “姑娘,這裏便是您姨母家,從禦街到西府有些距離,得繞一大圈,咱們從公府走會快些。”


    他口中的西府,正是三老爺陸瑜所居之地。


    自老國公去世後,府上幾房也分了家。


    大老爺陸瑾尚公主,生有陸晏廷一個獨子,公主出降時,在公府北麵建了公主府,打通了牆,和如今的公府並在一處。


    二房三房都設在國公府邊上,一個在東,一個在西,故稱二房為東府,三房為西府。


    這樣算來,陸氏一族足足占了大半個崇安坊,家中子弟又多精幹之徒,在朝中任要職,是百年的清貴大族,時時為人稱道。


    江近月跟著二人進去,見西府雖不及國公府華麗闊大,但勝在雅致清幽,雖是秋季,可園中擺滿了許多名花異草,還有山石瀑布點綴,是難得的佳苑。


    三老爺不在,是三房夫人出來迎客。


    她臉上的紋路稍重,人生得幹瘦,瞧著不大精神,是多年操勞的模樣,唯有那滿頭的珠翠彰顯著她身份的不同。


    “二郎,今日怎的有空到我們這來,這位是……”


    等著陸大人同那位夫人將事情講明,江近月更是煩躁到連頭也不想抬。


    三房夫人訝異過後,很快讓侍女婆子上了茶水,還派人去將佟姨娘喚來,一應禮數俱全。


    很快,一個年約三十上下的婦人款款而來,這便是佟姨娘。


    她生得美豔,眉目間隱含江南女子的嬌豔柔情,在場眾人忍不住將她和眼前的少女放在一塊打量。


    不過這一看,眾人便發現那背著包袱的清瘦少女和她毫無相像之處。


    這位姑娘的臉上明顯少了那份刻薄精明的算計,眼睛要更大些,多了幾分稚氣和清雅,略勝她一籌。


    “我姐姐的女兒?不是已經被關入宮裏頭了嗎?”


    佟香凝在人前習慣性的掐著嗓子說話,她那雙桃花眼在近月身上不住地打量,又忍不住去瞥陸晏廷。


    “放出來了。”


    陸晏廷言簡意賅。


    佟香凝聽完,麵上也沒什麽欣喜神色,隻拉長了尾調“啊”了聲:


    “呀,月兒竟長這麽大了,不知出宮後,打算做些什麽?”


    這話也沒有要留人的意思,近月將手上的包袱往上提了提,淡淡接過話頭:


    “多謝姨母關懷,我在宮裏做事這些年也攢了些積蓄,準備子承父業,在京中開家鋪子過活。”


    佟香凝點點頭,語氣中是明顯的敷衍:


    “月兒是個有出息的孩子,想必你父母九泉之下,會欣慰的。”


    聽到這話,陸晏廷皺眉,看向這個沒見過幾麵的姨娘,語氣嚴肅:


    “她年歲尚小,您是她唯一的親人,有教養之責。何況我今日已將她帶回,來者是客,國公府也不缺這麽一位表姑娘。”


    她在宮中多年,不諳世事,又不懂外頭風浪,可以理解這天真想法。


    可久在深閨的婦人應該知道,在這世上女子沒有依仗,獨自在外頭過活,談何容易?


    三房夫人聽陸晏廷這樣說,麵上頓時對佟香凝生出不滿,語氣裏帶了些怨怪:


    “晏廷說得不錯,佟姨娘,你這話有些不成體統了。”


    佟香凝被兩人嗬斥,麵上一臊,不再言語,默默咬著牙後退兩步,隻看著三夫人走到江近月麵前,拉起她的手噓寒問暖:


    “不愧是禁中出來的人,這身段模樣還有氣度,比我們府裏的姑娘還要強,隻是我不常進宮,倒是錯過了這麽一位妙人。”


    “不知姑娘姓甚名誰?從前在哪個宮當差?”


    近月一一答了,正要說之前在太後宮裏做事,可話到嘴邊,又想起太後與逆王宮變的事,若是說了怕嚇著眼前的這位夫人。


    正斟酌著措辭,一旁那位麵色冷肅的陸大人倒是先開口:


    “叔母,她不過在掖庭做些漿洗的粗活。”


    三房夫人看看他,又看看近月,眼珠子打了個轉,拍拍近月的手,安慰道:


    “怪我怪我,問你傷心事做甚?近月姑娘,你就在安心在這裏住下,至於其他事,日後慢慢籌劃不遲。”


    近月正想著拒絕,一旁卻有一道冷厲的眼風掃來,叫她如芒刺在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也敏銳地注意到,三房的所有人,是在有意無意討好這位世子的。


    想必他身份極高,自己若是貿貿然違了他的意,怕是還沒走出陸府大門,就會死在他手裏。


    想到這,她眼睫微顫兩下,隻好先低低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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