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放開車原路返回,將車停在車庫裏。他沒上樓,轉身坐進了遲承憑的車裏。


    他不置一詞,遲承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在家吃了飯,我就不特地請你了,不過你應該也不想和我同桌。”


    遲放原本看著窗外,聽到這話回過頭,忽然嗤笑一聲:“遲總在下手之前,還喜歡跟人打親情牌呢。”


    “那倒沒有,畢竟我就你一個兒子,對別人都不這樣。”


    遲承憑說完,不等遲放再說什麽大逆不道的話氣得他頭疼,對司機吩咐:“去市醫院。”


    遲放扯了扯唇,也懶得再說,閉目養神。


    到了市醫院,遲總一路帶人開綠燈,各項檢查安排得明明白白。


    等結果出來了,遲承憑坐在軟椅裏,扶著頭揉著太陽穴。對麵坐著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也不知道是哪個科的大專家,一頭禿頂很有權威性和代表性。


    遲放兩耳不聞窗外事,坐在沙發上吭哧吭哧啃蘋果。


    清脆的嚼嚼嚼聲在空蕩的辦公室格外吵鬧,那專家說話的節奏都被這動靜打亂了。


    等人講完,遲承憑跟專家道謝,兩人還裝模作樣地握了握手,搞得好像下次還歡迎光臨一樣。


    遲放啃完蘋果,臨走之前還從人桌上又順了個橘子。


    上了車,遲承憑就沒了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表情,反手將那一疊亂七八糟的身體報告甩到遲放身上。


    遲承憑怒到極致,反而看上去沒那麽生氣了,他沉聲道:“遲放,我跟你說過吧。不管你怎麽鬧,想幹什麽我都隨你,但你不能拿你的身體開玩笑。”


    “昨兒個隻是跟人上去打擂台,全身沒一塊好皮。明天是不是就要跟人上去捅刀子,吊著半條命回來見我?!!”


    他不高興,遲放今晚被迫中斷與雲黛二人甜蜜約會的氣就散了。他好整以暇地撿起那些散亂的紙,就著窗外昏黃的燈影看了看,發現一個字也看不懂後,吊兒郎當地笑了笑。


    “我可沒這麽想過,你也別咒我了。”


    遲承憑瞪著他:“你到底什麽時候能長大?拿你身體跟我開玩笑,你覺得這很好笑嗎?”


    遲放聳了聳肩:“誰閑得沒事拿自己的身體和別人開玩笑?我沒有,你也別自作多情。”


    遲承憑捏了捏太陽穴:“就為了一件舞裙?你明明可以拿錢去買,我給了你那麽多錢,你就隻用來買一些放車庫裏吃灰的跑車嗎?”


    遲放懶得和他說。


    要是真能拿錢去買,他犯得著自己挨一頓打嗎?


    具有傳承意義的東西,哪是用錢就能買到的玩意?


    遲承憑語氣沉重:“你別不給我當回事,談戀愛談成你這樣,你還很驕傲是吧?”


    遲放不甚在意地反擊:“您當年為了娶袁姿甘願將公司股份拱手相讓,豈不是比我更戀愛腦?”


    遲承憑:“……”


    英俊沉穩的男人閉了閉眼,告訴自己千萬別氣昏了頭,兒子就這麽一個。


    真恨不得掐死了算了!


    遲放對他生命的漠視程度超出了遲承憑的設想,這個人完全不在乎這些。


    袁姿肯對自己下手的第一步,就是她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生命。


    在分開後期,她甚至還通過自殘和絕食企圖控製遲承憑。


    當年遲承憑對她疏於引導和關懷,才導致一步一步走錯了。


    他不願遲放再重蹈覆轍。


    但遲放比袁姿更加清醒,清醒到明知什麽是對是錯,也依舊義無反顧。


    戀愛並不是生活中唯一存在的事,但在他們眼裏,這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黑色轎車緩緩駛入車流,鱗次櫛比的高樓在黑夜中靜靜聳立。今夜十五,月圓星明。


    遲承憑說:“這是我能容忍的最後一次,不然我不介意讓你的小女朋友來好好引導你,該怎麽安安分分地活下去。”


    他是在威脅遲放,如果再胡鬧下去,他拚命隱藏的那些事都將暴露在雲黛麵前。


    不好的難看的所有的。


    哪怕是當年的袁姿,一開始也不願將醜態徹底暴露在完美的戀人麵前。


    更別提是遲放。


    遲放緊了緊拳,幾次三番被威脅,他原本就不耐煩的情緒攀到了最高點。


    “你除了威脅我,還會點別的東西嗎?”


    遲承憑想了想,忽地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


    “當然會。”


    窗外的風吹散了車內沉悶的熱氣,遲承憑吐出一口氣。


    “我還會停你的卡。”


    遲放:“……”


    “所以你給我老實一點。”


    遲放:“…………”


    ……


    十五一過,大年十六就開了學。


    大清早,雲黛洗漱完出了房間,管易已經在餐桌上了。


    雲燕娟替她打了白粥,就著肉包和油條。


    “不急,慢慢吃,離上課時間還早著呢。”


    雲黛點了點頭。


    管易起來得早,吃得也快。兩人上學期的相處模式是他先走一步,現在他卻坐在餐桌上穩穩不動。


    這是雲燕娟和他們說好的,昨晚快睡覺前,雲燕娟說是為了讓他們互相有個照應,想讓兩個人一起上下學。


    其實這很正常,隻不過之前兩個人不太熟,怎麽相處的雲燕娟也不管,隻想他們兩個自在就行。


    如今突然提出這件事,雲黛看了看管易,管易對她笑了笑:“我知道了。”


    雲黛說:“高一高二放學時間不一樣,每次下課管易都要等我,還是算了吧。”


    雲燕娟卻格外堅持,雲黛逐漸琢磨出不對勁,倒也沒敢再反駁。


    吃完早餐,兩人並肩出了門,一路上無言。


    上了公交車,雲黛習慣性往後排走,沒想到管易跟在她身後,在她旁邊的位置上坐下。


    這是他以前萬萬不會做出的舉動。


    現在不僅做了,做完之後他還偏過頭,細細打量著雲黛。


    雲黛先是移了下目光,又覺得這麽做未免太刻意了,也不知道管易是不是有什麽事要說。


    她抿了抿唇,又看向管易。


    “有什麽事情嗎?”


    管易揚了揚唇,向來陰鬱沉默的臉上卻露出一個輕柔的笑容,眼底的古怪轉瞬即逝。


    他聲線清朗:“這還是你這幾天主動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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