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夫妻兩人對著林一然好一頓噓寒問暖,親熱得簡直不是一家人勝似一家人,倒是這家親兒子被冷落一旁,從進門到現在真是半點存在感都沒有。


    沈卿和瞧著林一然這小丫頭,淡漠的眉眼也露出慈愛的笑意,家裏好久沒這麽熱鬧有人氣了,因為她的到來,憂鬱許久的妻子也難得展顏露笑。


    沈卿和給她夾菜,然後露出一臉女兒奴的癡笑:“也不知哪家的父母這麽幸運,生了個這麽漂亮乖巧的丫頭,真是令人羨慕。”


    “羨慕你也生一個。”某人酸不拉幾地懟了一句:“國家現在鼓勵多生多育,正是你們為國家為社會做貢獻的大好機會。”


    “誒你這小子...”


    黎冰曼扯了扯他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閉嘴,沈卿和這才語氣平緩地開口:“看在你帶了個這麽乖巧的女朋友回家的份兒上,我就不和你一般見識了。”


    “我都說了,她不是...”


    “乖兒子,吃塊肉,你看你都餓瘦了。”黎冰曼眼疾手快地塞了坨紅燒肉到他嘴裏。


    沈驚初:“......”


    林一然偷偷憋笑:這一家子還挺有趣的,和普通勾心鬥角的豪門家族不太一樣,溫馨得有些過頭了。


    “對了然然,還不知道你家裏的情況,父母是幹什麽的,既然以後是要做親家的,這平時也得多走動走動才是。”


    沈驚初已經對沈卿和無語了。


    “既然要談婚論嫁,你是不是也得先問問人家芳齡幾何,萬一是個未成年呢?”


    既然打不過,那幹脆就加入。


    是啊?怎麽把最關鍵的問題給忽略了,這小姑娘看著確實有點...小。


    沈卿和和黎冰曼不約而同地看向林一然,問道:“然然,你應該...成年了吧?”


    林一然瞥了眼沈驚初,然後點頭:“嗯,剛滿十八,新鮮熱乎的成年人。”


    得到肯定回答之後,夫妻兩人均是鬆了一口氣,反倒是沈驚初垂著眼睫若有所思。


    沈卿和當即拍板:“既然這樣,那咱約個時間,雙方父母見個麵互相了解一下,提前培養下感情。”


    “我覺得可以。”黎冰曼也立馬附和。


    隻有沈驚初無語:“戲演演就得了,你倆還想來真的?”


    夫妻倆對沈驚初的話充耳不聞,權當放屁,隻等林一然點頭答應,便好安排之後兩家見麵的事。


    可這時,林一然冷不丁來了句:“我沒有父母。”


    “......”


    “準確的說,自從出生以來,我沒見過他們,既不知姓名,也不知長相,更不知生死。”


    “這...”夫妻二人頓時啞口。


    沈驚初淡淡瞥了她一眼,原本冷沉的眉眼染上幾分異樣的情愫,但這抹情緒很快被他隱藏。


    沈卿和想起剛才的口不擇言,恨不得立刻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剛出生就被爹媽拋棄,小丫頭一定過得很艱辛。


    真是難為她還這麽開朗樂觀。


    黎冰曼更是慌亂無措,連忙道歉:“然然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我們不知道你...”


    黎冰曼垂下臉,滿心的愧疚與心疼,原本想著促成一件好事,卻不小心觸碰到小姑娘不願提起的傷心事。


    林一然滿不在乎地彎唇:“我隻是陳述了一件事實而已,這沒什麽,雖然沒有父母,但我從小衣食無憂,有人疼有人愛,沒你們想的那麽可憐。”


    沈驚初這才突然反應過來,林一然是他鄰居。


    能住得起紫禦山莊的人,又怎會是普通身世淒慘的小可憐。


    “如此...便好。”夫妻二人也十分默契地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庭院裏,夜空中一輪彎月倚靠在雲朵旁偷偷小憩,稀稀落落幾顆星星沒精打采地閃著,月色和燈光交相輝映,映出石桌旁的幾抹黑影。


    幾個人吃著餐後甜點,愜意地品茶。


    夜很靜,也沒人說話,樹葉沙沙作響,四周的桃紅柳綠肆意蕩漾在這墨藍色的黯夜之中。


    大家都在品茶賞月,隻有林一然端著糕點盤子吃得津津有味。


    “你還挺能吃。”沈驚初冷冷冒出一句評價。


    晚飯期間老兩口光顧著問東問西,根本沒吃幾口,那一桌子飯菜七成都被她給吃了,現在居然還吃得下東西。


    她難道是貔貅嗎?


    林一然頓住進食的手,尷尬地晃了晃眼珠子:第一次來別人家裏做客,是不是該矜持點?


    “吃你家大米啦!”黎冰曼瞪她一眼,然後笑著安慰她:“別聽他瞎說,女孩子能吃是福氣,你喜歡就多吃,不夠我再讓人做。”


    沈卿和一個大直男,所有關乎男女情愛的眼力見和情商全用在了自己老婆身上,但即便如此也知道不能說女孩子吃得多,於是也跟著斥責沈驚初。


    “就是,又沒吃你家大米,囉嗦什麽。然然你甭搭理他,吃,使勁兒吃,不夠還有。”


    林一然笑著點頭,瞄了眼被擠兌得窩了一肚子火的沈驚初,心裏吐槽:看起來這一家三口,父母是真愛,兒子也確實是個意外。


    黎冰曼見她吃得開心,心裏也跟著高興,這小丫頭她喜歡得緊,總覺得相見恨晚,一見如故。


    可喜歡歸喜歡,她斷不能拿婚姻大事開玩笑。


    自家兒子的身體狀況她最清楚不過,不好把人家乖巧懂事的小姑娘給耽誤了。


    兒子雖是從她肚子裏出來的,卻總覺得隔著點什麽,這孩子打小就心思深沉,讓人捉摸不透。


    這兩人要真在一起,她還怕這臭小子欺負了然然。


    羅奈無聊地倚在旁邊的石柱上,嘴裏還叼著片樹葉,對於他們聊天的內容絲毫不感興趣。


    這個時候,他口袋裏的手機震了震,羅奈連忙拿出手機關掉鈴聲,表情嚴肅地走到沈驚初身邊:“主子,您該吃藥了。”


    林一然掀起眼皮,眼中透著疑思:“你有病?”


    對麵黎冰曼和沈卿和兩人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斜著眼睛偷偷地打量著沈驚初的表情。


    這些年夫妻倆早已養成了默契,從不主動在沈驚初麵前提及‘生死’、‘病痛’這些讓人窒息難受的字眼,仿佛隻要他們不提,這種事便不會發生。


    明知兒子飽受病痛折磨,做父母的卻隻能在旁眼睜睜看著,這種無能為力的痛是常人無法感同身受的。


    沈驚初斜膩她一眼,語氣淡淡的,甚至帶著一絲玩笑意味:“有,不僅有,而且還病的不輕。”


    對他來說,這件事從來不是什麽禁忌。


    這麽多年過去了,再看不開也該看開了。


    “會死嗎?”思索兩秒,她又問。


    夫妻倆明顯開始慌了,心裏正盤算著怎麽把這話題岔開,黎冰曼掐了掐沈卿和的胳膊,示意他說話。


    沈卿和痛得齜牙咧嘴,抬手就要岔開話題:“誒,這...你們聽我說...”


    “人類的生命時長有限,到了一定的時候都是會死的,隻是我的生命周期注定比普通人短了許多。”沈驚初表情溫潤,比起周圍人的擔心和無措,當事人似乎更為平靜。


    林一然認同地點頭:“這就是所謂古人言,人生自古誰無死,早死晚死都得死。不管什麽病,既得之,便安之,心胸開闊方得一片天地。”


    眾人:“......”


    什麽亂七八糟的,古人說過這話嗎?


    本以為氣氛已經尷尬到極點,誰料沈驚初低頭扶額,雙肩不可控製地抖動起來,然後溢出一陣低低沉沉的笑聲。


    “沒錯,沒錯,就是這個意思,你表達得很準確。”


    見沈驚初笑,眾人都怔愣了,隻有林一然跟著他一起樂。


    羅奈默默吐槽:我就說這兩人莫名地...合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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