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敵軍瘋了!他們全部都升起船帆了大人!”


    桅杆上的觀測員在看見加西拉港口裏的一幕後差點沒把眼珠子驚出來,連忙趴到了望台的扶欄邊上探出半個身子,衝著俄洛斯大聲報警。


    俄洛斯對此則是滿不在乎的掏了掏耳朵,一臉漫不經心道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老爺我眼睛又不瞎,再說了,不就是一整個阿塞萊的海軍嘛,小場麵,慌個毛?”


    艦船上的水手看見俄洛斯這樣一副鎮定自若滿不在乎的神色,原本也因為對方海軍傾巢而出而不由得揪起來的心逐漸放寬了,他們目光堅定的看著迎風而立的俄洛斯老爺,一個個臉上都流露出敬佩歎服的神色。


    俄洛斯很是滿意自己所營造出來的形象效果,但實際上他藏在袖子裏的那隻手卻是在不住的發抖。


    俄洛斯幾乎和阿塞萊人打了半輩子交道,他對阿塞萊人的了解程度堪比流經達努斯堤卡城市中央的那條河流,隻是區別在於那條河不會拿著彎刀大呼小叫的要衝上來砍掉自己的腦袋。


    也正因為他足夠了解阿塞萊人,他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腳下這條船抵擋不了那如同北海中的沙丁魚一般密集繁多的阿塞萊艦船,哪怕是抹香鯨也會被沙丁魚給撐死的不是嗎?


    但俄洛斯並不需要直接以一己之力幹掉所有阿塞萊的艦船,那樣也不現實,正如他離開大部隊之前委托信使和阿瓦爾說的一樣,他的目的在於不分散本部艦隊的艦船去封鎖加西拉港口的情況下,引誘阿塞萊人的艦船出海。


    到目前為止,他的目的基本上已經達到了,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勾了勾唇角,暗道對麵的指揮官可真是個蠢貨。


    然而他現在麵對的局勢卻依舊危險,這也是他預設計劃中最為艱難的一部分——將阿塞萊人繼續勾引到蒙兀特聯合海軍的包圍圈之中。


    計劃的第一步就是他必須保證阿瓦爾帶領的艦隊主力能夠老老實實配合自己,構建一個針對阿塞萊人的包圍圈,其實達成這個目的最直接簡單的手段就是戰前和阿德拉姆商議,隻要向他展示出‘偉大的俄洛斯’號恐怖的戰鬥力,相信這位同樣深諳海戰的阿塞萊埃米爾不會拒絕自己的計劃,畢竟同樣作為降臣,阿德拉姆和自己一樣需要一份投名狀來向新主子證明自己的價值。


    他選擇的是直接突然襲擊,阿瓦爾是小輩,和自己的地位天然就不對等,自然也不可能強硬的拒絕自己登船隨軍,其實這樣也沒什麽大不了,但俄洛斯卻甚至沒有向拔都事先呈遞申請。


    實際上,俄洛斯其實是違反了拔都特意給翁革洛斯和墨斯特裏塔洛斯家族的命令的,戰前從薩萊城發出的可汗詔令就白字黑字表明了拔都不希望兩家的家主直接指揮軍隊參與此戰的態度,而圖裏亞多斯自然不會違背拔都的命令,雖然略有微詞,但是依舊老老實實的任命他的叔叔俄布戎為家族軍隊的總指揮趕赴前線。


    但是俄洛斯不一樣,他等了半輩子,就為了能親手摧毀整個阿塞萊海軍。


    他找到了詔令上的一個漏洞,一個正合他意的漏洞。


    或許可汗已經習慣了在陸地上騎著戰馬馳騁疆場的方式,又或許是長於草原的蒙兀特人詞匯中沒有關於海軍的字眼,總之那封詔令上,寫的是禁止兩家家主直接指揮軍隊參與陸戰。


    但是俄洛斯也深知,這漏洞多少存在一些強詞奪理的意思,但是他依舊選擇鑽這個漏洞而不去和拔都說明情況,隻因為胡比亞的淪陷太快了,半年不到,這座阿塞萊人口中最堅固的內陸城市就落入了金帳汗國手中。


    而那時,俄洛斯也隻是剛剛投降拔都,並且進行著‘偉大的俄洛斯’號的準備工作。


    他無法等待從達努斯堤卡到薩萊城漫長的路程送回來的那封甚至都不一定是同意自己出戰的詔書,但同時,他更無法和薩蘭德人好聲好氣的坐下來相談。


    畢竟在他一開始的設想中,‘偉大的俄洛斯’號應該是踩著薩蘭族海軍的碎片入駐拉齊赫的。


    所以俄洛斯拒絕了這兩種最合理的,也是最穩妥的方式,直接以不請而來的方式降臨了胡比亞港口,登上了一早就混在墨斯特裏塔洛斯家族海軍大部隊中的‘偉大的俄洛斯’號。


    但是這樣做的後果也更嚴重,雖然仗著目前已經取得的戰績,俄洛斯倒是不那麽擔心事後阿德拉姆會跟拔都打小報告,但是他依舊沒有權利指揮阿瓦爾聽從自己的命令。


    但是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俄洛斯肯定是不甘心的。


    所以,他找到打算劃著艦船上搭乘的單桅快艇返回大部隊申請配合援助的信使,隻跟他說了一句話


    “告訴薩蘭德的那個黑皮小妞,我們已經將阿塞萊人的艦隊引了出來,就在孤島的東北方向,如果她無法帶著艦隊主力及時完成對阿塞萊人後路的包抄,這次行動結束之後,她就等著去薩萊城承受可汗的怒火吧,沒人救得了她,我以墨斯特裏塔洛斯家族所有葬身於珀拉斯海的海軍將士的名義起誓,沒人能救得了她,我發誓。”


    信使聽著自家大人口中說出來的這一番無異於威脅的話語,不由得張大了嘴巴,然而當他看見俄洛斯臉上那前所未有的堅毅表情時,他還是默默的將想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信使看向艦首正對著的方向那黑壓壓一片密密麻麻的阿塞萊軍艦,再看向自家大人那逆著光的身影時,為墨斯特裏塔洛斯家族工作了十數年的信使突然就感到一份沉甸甸的擔子壓在自己胸口。


    信使當然不知道俄洛斯的執念和他為了此次行動背負了怎樣的風險,但他知道,殲滅墨斯特裏塔洛斯家族海軍宿敵的機會,就在眼前。


    對此,他緩慢而又堅定地點了一下頭,莊嚴的回答道


    “我將不顧一切代價執行您的命令,我以我的家族,一個世代生活在達努斯堤卡附近,蒙受墨斯特裏塔洛斯家族保護的農夫家庭起誓,我的船長。”


    俄洛斯單手拂胸,微微彎腰道


    “祝你好運。”


    ......


    直到信使乘著快艇逐漸消失在自己視野之中,俄洛斯這才回過頭,而此時,阿塞萊人的海軍也已經擺開了陣型,直直朝著自己而來。


    那麽,接下來就是計劃的第二步了。


    俄洛斯看向自己身後的孤島,眼神中流露出堅毅之色。


    這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海島,一如珀拉斯海中央數不勝數的小海島一樣普通,以至於圍繞珀拉斯海生活的人們都懶得給這些隻有海盜光顧的小島賦予獨特的名字,如果非要說它有什麽不同之處,那就是它足夠長。


    這座孤島呈東北——東南的走向,細長的海島宛如一片漂浮在池塘中央的柳葉,而這裏,就是俄洛斯給阿塞萊海軍設計的葬身之處。


    “鼓滿風帆,沿著這座小島近海向東北方向航行!艦尾投石機不要停,繼續給我往死裏衝那些阿塞萊人頭頂上砸石頭!”


    俄洛斯的命令被水手們一聲聲傳遞下去,片刻間,整艘三桅戰船便轉動著自己的身軀,向著東北方向疾馳而去。


    而艦尾的投石機依舊在不停的向阿塞萊海軍發射石塊,而眼見這一幕的塔拉斯當即冷笑不斷。


    “快,打旗語,告訴那些肮髒的艦船長,如果他們放跑了這艘該死的戰艦,哪怕我要因為今天的事而被蘇丹治罪,我也要踩著他們的骨頭登上斷頭台!”


    一旁的士兵聞言不由得有些皺眉,明明開著戰船去出生入死的是那些艦船長,你隻是待在塔樓上大呼小叫而已。


    但他自然也不敢多說什麽,隻能老老實實的升起令旗向那些船長下達命令。


    而這一切俄洛斯自然是不知情的,他原本還在擔心對麵主將會不會突然冷靜下來叫停艦隊出海,但回頭看見那些阿塞萊人的戰船依舊死死咬著自己追了過來就放心了。


    然而三桅戰船雖然速度比同噸位快上不少,卻依舊比不上那些風力和人力同時催動的小型單桅帆船,很快,‘偉大的俄洛斯’號就被幾艘阿塞萊人的單桅戰船追上了。


    “幹掉這些煩人的水蛭!用帝國火燒死他們!”


    俄洛斯看著那些戰船不斷壓迫著‘偉大的俄洛斯’號往近海方向偏移,自然明白這些家夥存著什麽心思,更不可能手軟。


    噴湧而出的火舌瞬間吞沒了那些阿塞萊人的小戰船,但是卻也一定程度上減緩到了‘偉大的俄洛斯’號的行進速度,不過俄洛斯卻也不算太擔心,因為此時戰船已經基本上抵達了預設位置。


    “拋錨!急停!轉過艦身,全部火力給我往那些阿塞萊人腦袋上招呼!”


    俄洛斯怒吼一聲,戰船也在一陣顛簸後完成了轉向,最後一陣劇烈震動,戰船牢牢的定在了原地。


    而與此同時,艦船上所有武器全部往側舷招呼,一時間滿天的葡萄彈和數根拖著尾焰的弩炮箭矢紛紛朝著阿塞萊艦隊射去。


    在付出十來艘戰艦報廢的代價後,阿塞萊人的大部隊終究還是貼到了‘偉大的俄洛斯’號眼前。


    隨之而來的,是滿船滿船的阿塞萊水兵踩著連在一起的艦船前赴後繼的攻勢。


    火油噴射器一刻不停的噴射著滾滾火舌,投石機也調到了最小射擊距離,打擊著中近端的阿塞萊軍艦。


    弩炮將數個阿塞萊士兵串成一串,接著在巨大慣性下將他們帶入海水之中,一時間打頭陣的阿塞萊士兵損失慘重。


    但是這卻依舊不能阻止凶殘成性的阿塞萊水手,他們用自己的軀體硬生生消耗著帝國的武器儲備,俄洛斯看著如同野草般始終割不完的阿塞萊人也緊鎖著眉頭,即便是三桅帆船的運載量也是有限的,照這樣下去遲早會到彈盡糧絕的時候。


    現在隻能希望,援軍能夠及時抵達吧。


    後方阿塞萊的雙桅杆重型軍艦見前方的軍艦搭建的登上‘偉大的俄洛斯’號的木製台階不斷被火油焚燒殆盡,連一貫喜歡跳幫戰的阿塞萊人也開始指揮士兵稍緩攻勢,利用弩炮為士兵創造重新積攢攻勢的時機。


    不少帝國水手也被阿塞萊人的弩炮射殺,眼見部分水手戰鬥意誌有所動搖,俄洛斯當即親自上陣操起武器,噴湧的火舌在俄洛斯的操縱下高效的絞殺著阿塞萊水手,帝國水手們看見自家大人也拿著武器親臨一線,不由得受到了鼓舞,當即士氣大振。


    隻是逐漸的,‘偉大的俄洛斯’號就被四麵八方的阿塞萊軍艦給團團包圍了,無數揮舞著銀月彎刀的阿塞萊水手怪叫著衝上了戰艦,麵對四麵八方衝過來的敵人,帝國火和弓弩組成的防線也逐漸無法阻擋對方的腳步,而此時桅杆上的士兵也隻能竭盡全力向周邊的敵軍戰船投擲石塊,阻斷他們進攻的道路。


    然而經過兩個小時的激戰,帝國火油的儲備逐漸見底,船上搭載的石塊也全部消耗完畢。


    俄洛斯喘著粗氣將手中粗大的管口放下,看著慢慢擠占甲板空間的阿塞萊士兵,俄洛斯眼睛望向孤島的西南方向,可那苦苦等待的大部隊艦隊卻依舊沒有出現。


    其實到目前為止,‘偉大的俄洛斯’號所取得的戰績已經足夠耀眼了,尤其是俄洛斯帶頭衝鋒,許多水手直到現在依舊鬥誌昂揚,但俄洛斯很清楚,人力終有盡時,如果自己所期待的援軍還是不出現,那麽自己失敗隻是時間問題。


    順手砍掉一個殺上來的阿塞萊士兵,俄洛斯繼續鼓舞著士兵們的士氣,對於俄洛斯而言,支撐下去就是勝利。


    俄洛斯這邊還在苦苦支撐,而一個多小時前,薩蘭德家族的旗艦,葡萄藤號的船長室,阿瓦爾看著眼前墨斯特裏塔洛斯家族又派遣過來的信使遞來的戰報,臉上滿是猶豫和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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