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殿位於紫宸與垂拱之間,是皇帝上朝前和退朝後稍作停留、休息的地方。


    文德殿內,趙煦與一位中年男人正坐在其中。


    中年男人身穿緋紅官衣,留著長髯,相貌儒雅。


    蔡卞——


    看到中年男人,王行之一眼就認了出來,中年男人正是他的便宜遠房姑父,王安石女婿蔡卞。


    “趙煦不會要提前變法吧!”


    王行之有些擔心,蔡卞是王安石女婿,對於王安石的變法自然十分清楚。


    況且,曆史上蔡卞在趙煦當政時期,做到過宰相,而趙煦當政期間,又複蘇過熙寧變法,很顯然,蔡卞也是位支持變法的主。


    蔡卞在看到王行之後,嘴角勾起,露出一抹笑容。


    王行之裝作沒看見,與趙煦見禮後坐下。


    “四位愛卿,這位是元度先生,想必大家應該都認識吧!”


    待四人坐定,趙煦開口說道。


    王行之四人齊齊點點頭。


    趙煦繼續說道“元度先生現在是大理寺少卿,負責大理寺案件調查與審判。”


    果然——


    趙煦一說,王行之暗自苦笑,蔡卞掌管大理寺,他們五人就能連接成一條線,陳雲負責收集證據,宗澤與王行之負責點火,呂光陽負責抓人,蔡卞負責埋人,喪葬一條龍齊全。


    宗澤幾人也不是傻子,很快將幾人所在的職務串聯起來,陳雲、呂光陽以及蔡卞顯然早已經知曉,臉色微微變化,就恢複了平靜。


    唯有宗澤臉色是白了又白,白了又白,最終還是忍住,沒開口。


    “看來大家都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朕要做什麽了吧!”趙煦眯了眯眼,十分滿意,至少他選擇的人都是聰明人,也效忠於他。


    五人相互看了看,麵色都有些難看,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一個不小心人就沒了,但他們被叫到這裏,即使想要下船也不可能,最後隻能點頭同意。


    趙煦滿意的笑了笑,繼續說道“既然大家都清楚了,那麽就從三衙開始,先拿龍衛開刀。”


    “龍衛——”


    王行之皺眉,北宋汴梁禁軍大致分為,天武、捧日、龍衛與神衛四軍,這四軍雖說是皇帝親軍,但其中插足了不少了將門中人。


    但說實在的,他對禁軍不太了解,各衛的配置如何,也不清楚,偷偷的打量著其他四人。


    蔡卞和他差不多,都在偷偷打量其他人,他倆對視以後,善意的笑了笑。


    宗澤臉上有些糾結,很顯然也是了解一些。


    而陳雲與呂光陽顯然要了解更多,兩人暗中對視許久,似乎有什麽打算一般。


    最後,陳雲開口“陛下,臣認為拿龍衛開刀不好,龍衛雖是三衙在訓練,但實際掌控者在樞密院,我們若是先動龍衛,樞密院那邊肯定有所警惕,我們不如以其他三軍開刀,這樣我們婆家中人也能配合。”


    聞言,趙煦皺眉沉思,其他四人默默等待。


    王行之也在思考,禁軍是他進入軍隊的第一步,趙煦一動三衙,他就有機會將吳長風幾人塞到禁軍曆練,甚至於運氣好的話,可以將人提前安排出去。


    不過,禁軍之中十分複雜,在汴梁的將門或多或少在裏麵都有人,可以說是將門的滯留地,想要插手十分難。


    沉思許久,趙煦沉聲道“既然龍衛有樞密院的人,那就把兵籍房也納進去,朕倒是要看看,所謂的天子親軍,到底是如何。”


    趙煦眼中閃爍著幽光和冷意,讓人不寒而栗。


    陳雲、呂光陽麵色變了變,蔡卞嘴角勾起,一副看戲的模樣。


    王行之身子向後麵靠了靠,當著鵪鶉。


    宗澤則是陷入深深的沉思當中。


    兵籍房什麽地方,大家都清楚,那是掌管禁軍信息和檔案的地方,一旦兵籍房被趙煦拿下,那麽各家喝兵血的好日子就沒了。


    “官家,微臣以為,這樣不妥。”


    突然,宗澤像似下了決定一般,陡然起身,躬身行禮。


    宗澤一開口,王行之四人齊齊嚇了一跳,陳雲趕緊給他使眼色,但他仿佛就像沒看到一般。


    王行之也想幫忙,趕緊使眼色,但宗澤壓根就不看他。


    “你說說,有何不妥?”


    趙煦目光幽幽的看著宗澤,臉色漸漸冰冷下來。


    “官家,微臣以為,若是動三衙與樞密院,這樣目的太明顯,不如將水攪渾一些,讓人看不出我們的目的。”宗澤躬身道。


    “宗卿繼續。”


    趙煦收起了臉上的陰沉,臉上多了抹笑容。


    宗澤沉聲道“官家,汴梁采花與滅門兩案仍未完結,大理寺與開封府以及刑部甚至於維護汴梁的禁軍都有罪,三相以及百官都避而不談。”


    “官家不如舊事重提,給他們一個限期,轉移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我們彈劾之時,不單單隻彈劾三衙與樞密院,這樣朝堂中人也不知我們的目的。”


    陳雲、呂光陽甚至於蔡卞齊齊目瞪口呆的看著宗澤,臉色有些發白,宗澤這麽一搞,趙煦得的好處肯定更大,但他們定然被百官唾棄,甚至成為孤臣。


    “這家夥膽子太大了。”


    王行之心裏暗自發苦,心頭發慌,朝堂本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宗澤這麽一搞,以他侍禦史的職位,定然是頂在前麵那個。


    趙煦卻眼睛發亮,高興道“宗愛卿此言有理,把朝堂上的水攪渾,我們才能渾水摸魚。”


    說著,他的目光飄向呂光陽與蔡卞,慢悠悠的說道“蔡愛卿、呂愛卿,這件事能否舊事重提,就看你們的了。”


    蔡卞與呂光陽對視一眼,臉上齊齊苦笑,趙煦找他們完全沒毛病,誰叫他們一個在大理寺,一個在開封府,正好牽扯在裏麵。


    但既然已經到了這個房間,就是知道裏麵的坑大,但也必須往裏麵跳。


    “官家放心,臣等定然不會讓官家失望。”


    兩人咬了咬牙,齊齊起身行禮。


    陳雲暗自慶幸,慶幸自己是在刑部,官職也不起眼。


    王行之鬆了口氣,他還真怕這事落在他頭上。


    可還不等兩人高興太久,宗澤又開口說道“官家,臣認為舊事重提之時,可以趁機彈劾三衙或者樞密院,官家舉高放低,到時官家不動樞密院,趁機拿下三衙一些低等武官,也不會引起朝臣的注意,這樣也能成功邁出第一步。”


    “好個濃眉大眼的壞家夥。”


    蔡卞、陳雲以及呂光陽瞠目結舌,不敢相信的看著宗澤,他們突然間發現,與宗澤比起來,他們都是好人。


    “我是不是認錯人了。”


    王行之也有些恍惚,曆史上宗澤為人正直,剛正不阿,但現在這個宗澤除了濃眉大眼之外,哪裏有一點正直的成分,反而焉壞,焉壞的,滿腹的陰謀詭計。


    “宗愛卿果然有良才,這主意不錯。”趙煦高興壞了,他之所以讓宗澤加入,本來是看在王行之的極力推崇之下,卻不曾想宗澤給了他這麽大一個驚喜。


    隨後,他立刻開口“陳雲、呂光陽,蔡卞,宗愛卿這主意不錯,那麽收集三衙官員的實證就交給你們了。”


    “是,官家。”三人苦笑著答應。


    趙煦點點頭,繼續道“到時,你們將罪證交給王行之與宗澤,由他們在朝堂上彈劾。”


    陳雲三人鬆了口氣,反而有些幸災樂禍。


    宗澤倒是坦然,幹脆的答應。


    王行之暗自苦笑,但現在騎虎難下,不得不答應。


    不過轉念一想,這未嚐不是一個機會。


    他行禮道“官家,過猶不及,彈劾容易,掌控卻難,所以官家不如拿龍衛之中一廂開刀,在發動彈劾之前,先找到接替的人,到時可以直接掌控一廂。


    不然我們即使成功,沒有合適的人選,反而給別人做了嫁衣。”


    “王卿老成之言。”趙煦臉上毫不掩飾的欣賞,隨後對五人說道“諸位,可有人選推薦。”


    一聽這話,陳雲四人臉上都露出一抹興奮,這就是妥妥的福利。


    王行之也暗自鬆了口氣,不過他也清楚,他不適合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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