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再不快些,人就該出丹陽了。”


    唐昌盛也不客氣起來。


    甘煥卻伸出一根手指:“給我百畝鹽田。”


    眾人臉色大變。


    立刻有人道:“你莫要獅子大開口!”


    “我們一共才多少鹽田,都給了你我們吃什麽喝什麽。”


    鹽田的多寡意味著產鹽量。


    他們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將海邊那些百姓趕到鎮上,如今甘煥一開口就是百畝鹽田,豈不是直接將大片鹽田都弄走了?


    唐昌盛見此反倒品起茶來。


    甘煥卻是腿一翹:“那咱就坐在這兒等著沈知州的人自己送上門。”


    馮知章壓著怒火道:“甘老爺別忘了你的大名也在奏章上。”


    “我族過的什麽苦日子,哪裏能跟你們各位老爺比?咱死也就死了,各位老爺的好日子可就到頭了。”


    甘煥拍拍衣服上莫須有的灰,大有同歸於盡的架勢。


    他族的鹽田隻有區區十畝,一年到頭也掙不了幾個錢,再分到族人手裏就更少了。


    同樣是幹著掉腦袋的事,他族裏人苦哈哈,唐族馮族等就過得有滋有味。


    憑的不就是他們的鹽田多,位置還好嗎。


    熬了多年,可算給他逮著機會了,他不狠狠從這些人身上咬塊肉下來,那就對不起他知府小舅子的身份!


    唐昌盛冷笑一聲,道:“你能當上甘族族長,靠的就是這混不吝的性子吧?”


    甘煥不以為恥,還“哎”一聲:“你真說對了。”


    唐昌盛被噎了下,臉色乍青乍白。


    他真蠢,竟然會以為甘煥還要臉。


    這甘煥真是又蠢又壞!


    甘煥晃著腳對眾人道:“你們得快點想,再耗下去可就來不及了。”


    眾人臉色難看至極。


    有人怒道:“那就一起死吧!”


    “我就不信你甘族的人都不要命了。”


    “奏章就算遞上去,也隻以為咱要捐款,天子事務繁忙,過些日子就把咱們給忘了。”


    眾人不知是為了勸自己,還是為了嚇唬甘煥,聲音極大。


    甘煥絲毫不為所動。


    要他幹活就得給好處,否則免談。


    馮知章眼底閃過一抹殺意:“我們此處若出事,幹係你擔不起。”


    眾人均是渾身一振。


    竟連呼吸都放輕了些。


    甘煥也是背後一寒,不過自己已經得罪了一眾大族,若此時不咬緊牙關,那就隻能是雞飛蛋打。


    他也冷笑一聲:“此處的事一旦揭發,可不是我一族擔幹係。”


    馮知章臉色陰晴不定,半晌,才道:“若你能將奏章攔下,可勻你們二十畝鹽田。”


    甘煥還要開口,就聽馮知章殺氣騰騰道:“適可而止。”


    甘煥立刻露出討好的笑:“您放心,今兒一早我就給謝知府去了信,這會兒肯定在各處都設了關卡,除非送奏章的人從海裏遊走,否則定會落網。”


    要不是昨晚吃完飯就宵禁了,他恨不能連夜讓人去知會知府大人。


    眾人就知自己被甘煥耍了,一個個怒目而視。


    甘煥自知自己惹了眾怒,待從馮知章手裏拿到田契後,匆匆離去。


    馮知章將眾人送走,隻留了唐昌盛與之對弈。


    “知章兄既早已往臨海遞了信,又何苦演這出戲,還白白損失二十畝鹽田。”


    馮知章靜靜看著棋盤:“這位知州能躲過我們的耳目將奏章送出去,便不會傻到奏章還在丹陽就與我們說此事。若奏章在臨海省被攔下,便是為謝知府收拾殘局,臨海那些人與你我算是立了一功。若奏章攔不住,也是謝知府之責。用二十畝鹽田就可讓你我隱身,有何不可?”


    唐昌益在棋盤落下一黑子,笑道:“知章兄果然好手段,隻不知那位沈知州能撐多久。”


    “萬萬莫要小瞧了咱們這位知州大人,不過幾次出手,就將州衙眾人盡數收服。”


    馮知章臉上帶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怒氣。


    “來此還不足一個月,竟能鬧出如此大動靜,實在讓人欽佩。”


    唐昌益聽出了別樣的意味,抬頭看向他:“知章兄的意思是?”


    “此人留不得!”


    “啪”一聲響,卻是棋子被狠狠壓在棋盤上,動彈不得。


    是夜,州衙隻留了衙門口兩盞燈籠,衙內早已漆黑一片。


    一團團黑影輕易翻牆入內。


    柴火,撒油,點燃。


    不過片刻,州衙內火光衝天。


    黑影們待到火將屋子徹底包裹,轉身要離開,卻發現牆上竟站了二十來號人。


    他們大驚,轉身要逃,一支支箭從牆上射下,猶如一張張箭網將眾黑影籠罩其中。


    不過須臾,就有數人倒地。


    黑衣人們被逼得聚集在衙門口。


    互相對視一眼:“走!”


    說話間又有好幾人中箭。


    最靠近門的黑衣人用最快的速度打開門栓,當看到門口站滿的衙役時,瞬間僵住。


    李班頭怒喝一聲:“拿下!”


    幾十名衙役衝到門口,一把把刀架在黑衣人們的脖頸上。


    待所有黑衣人被綁,衙役們才讓開一條路。


    沈逾白從黑暗中走來,待走到衙門口,不遠處的火光打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領頭的黑衣人瞳孔猛縮,失聲:“你為何不在房中?”


    李班頭一腳踹在那黑衣人膝蓋窩上,怒道:“在房間等著被你們燒死嗎?”


    領頭的黑衣人遭受重擊,身子一晃,險些跪下去。


    他們才接到刺殺的命令,沈知州怎麽可能提前防範。


    不是說護衛們都去送奏章了嗎,為何全在此處?


    李班頭小跑到沈逾白跟前,諂媚道:“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竟真的有人來了衙門,您看我們接下來該如何?”


    沈逾白:“救火。”


    李班頭連連稱“是”,再起身,臉上已經帶了威嚴:“大人有令,立即救火!”


    一部分衙役便急急忙忙去打水救火。


    周顯出現,有些憂心:“大人,這火怕是一時滅不了,整個房間都要燒沒了。”


    沈逾白道:“燒了再建就是,莫要燒到其他屋子。”


    火被滅後,隻剩濃煙滾滾。


    周顯臉色陰沉。


    “竟敢對朝廷命官動手,此事必不能善了。”


    沈逾白看著那被燒毀的房屋,眼底藏著一抹寒意。


    從來到此地,丹陽的百姓就在賭他是升還是死。


    此次他往外送奏章,必是觸犯了那些人的逆鱗,他便知那些人會動手。


    他們必會趁著他身邊的護衛都去送奏章,沒人保護時動手。


    這幾晚就是極好的時機。


    又因今日他收服衙役們的舉措,必會徹底激怒那些人。


    果然,今晚就有人迫不及待對他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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