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逾白眸光忽明忽暗,終於下了決心,提筆:釋治平之序,即心之不同而道得矣。


    已然破題,後續也就順理成章了。


    會試第一場考四書題三道,五經題四道,沈逾白一直寫完七篇文章的初稿,才終於歇息。


    隻是此時他已頭昏腦漲,眼睛酸澀得厲害,太陽穴仿佛針紮一般,胸口隱隱作痛。


    被褥很厚實,睡在其中卻還是冷得厲害。


    沈逾白起身又將襖子穿上,拿了件衣服包住頭,這才好受些。


    此時已是後半夜,其他號舍早已鼾聲四起,或磨牙,或翻身,吵得厲害。


    昏暗中,沈逾白竟累到睡不著,便睜著眼看漆黑的屋頂。


    不知阿錦現在做什麽,會不會也在想他。


    想到蘇錦獻寶般將囊衣囊褲拿出來,並說著“這些都是保暖的料子,你穿上就不會冷了,而且我特意讓店家做的你們大越的款式,保證搜檢官查不出來!”時的神采飛揚,沈逾白就忍不住輕笑一聲,因用腦過度的不適緩解了不少。


    抱緊小小的湯婆子,再閉眼,漸漸地也就睡著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天色大亮。


    此時各號舍的考生們已然努力許久,不過沈逾白並不著急。


    接下來這兩日他隻需將文章潤色謄抄,十分從容,以至於他又可以一日三頓做湯湯水水來暖身子,在此之外的時間,就是喝薑湯祛除寒氣。


    巡綽官本是在巡管的那排號舍過道裏踱來踱去,後來幹脆站到離沈逾白號舍極遠的位置,目光幽怨地盯著冒著熱氣的號舍。


    那做飯的考生根本不顧他們這些在外挨凍之人的死活!


    十一號日落之時,會試第一場結束。


    巡綽官陪同彌封官一間間號舍收卷,並進行記錄。


    沈逾白便發現那年輕的巡綽官看向他的目光極哀怨。


    第一場結束後,考生們並不能離開,直接在號舍等到明日繼續考第二場。


    沈逾白吃完晚飯,去了巷道的水缸舀水洗了碗筷,再用自己帶來的水衝一遍,收拾好後燒了熱水,泡了個腳,渾身暖和才鑽進被窩裏。


    因著要在貢院待九天,他帶來的水不夠用,隻能省著些。


    進號舍前他看過,京城貢院的水缸應該提早被清洗過,水也清澈,比安陽貢院的水幹淨不少。


    會試由禮部主持,又在天子腳下,若發生大量考生因水不幹淨拉肚子之事,必然會被追責。


    經過兩天的調整,沈逾白已然恢複了不少,晚上又是早早睡去。


    隻是號舍狹窄,蜷縮睡久了,渾身僵硬得厲害,總被累醒。


    第四日便是第二場考試開始,題牌公布,沈逾白卻是放鬆下來。


    第二場與鄉試第二場類似,考論、誥、詔、表內科各一道,判詞五道。


    此七道題雖比鄉試所考稍複雜些,還屬於公文一道,按照格式寫,不出錯便可。


    沈逾白從小被沈守信帶在身邊,看遍各種公文製式,對這些早就了然於胸,信手拈來。


    至於那五個判案,雖各有難點,依照法理,也能極快理清思緒。


    與第一場相比,第二場並不費太多腦力,才入夜,沈逾白便已將草稿盡數打好。


    這一場做的題目不比第一場少,卻不像第一場那般難受,隻是有些疲憊罷了。


    不過精神已經沒有第一天那般好了。


    好在還有兩日讓他歇息,待到第三場,便是熬也能熬完了。


    事情並沒有那般順利。


    春雨綿綿,一下便沒個停歇。


    與鄉試的大雨不同,此次的雨不大,也沒有灌水進號舍,可溫度降得厲害,仿佛一夜間又入了冬。


    原本並不覺得冷的沈逾白,如今卻睡不熱。


    用一上午謄抄完,沈逾白將被子披在身上,撥弄了炭後,火燒得更旺,給小小的號舍帶來更多暖氣。


    他炭帶得足,倒是不怕會燒完。


    若說前幾日的寒風像刀子,下雨後的風就像開了刃的刀子,割得人渾身疼。


    除了冷外,還有便是天色暗,加上水汽,使得人也陰鬱得厲害。


    待到第七日,第三場終於開始。


    連著多日沒睡好,沈逾白也有些精神不濟。


    衣服被褥雖穿得多,卻都黏糊糊,仿佛穿著一身濕氣在身上,沉得厲害。


    第三場考五道策問。


    五題分別涉及國策、民生、經濟、律法、軍事,內容雜而全麵。


    這五道題對寒門學子可說是極難。


    為了考取功名,他們所有精力都花在讀四書五經上。


    勤勉苦讀之下,文采斐然,卻於治國一道知之甚少。


    可到了會試,就要從一個讀書人變成官員,這其中轉變不可謂不大。


    也因此,許多寒門舉子在鄉試過後,多要外出遊學幾年,了解民生,開闊眼界。結識誌同道合的友人論政,了解國策等。


    沈逾白在崔家住的日子,崔明啟除了文章點評外,多是與他討論這些,對他頗有助益。


    隻是時間太短,不如世家子弟從小培養。


    好在他與阿錦了解了許多未來之事,再與如今一對比,許多利弊就明顯了。


    而會試的策問因雜而全麵,所考並不深,沈逾白足以應付。


    就是他再無法像前兩場一樣,隻用一天時間就將題目做完。


    沈逾白一改之前的策略,將五道題分為三天寫完。


    第七八日每天寫兩道,並潤色謄抄好,最後一天精神最差,隻寫一道。


    到這個時候,比拚的已經不單單是才能,比得更多的是意誌。


    他難熬,其他人也是如此。


    待到第八天,他已經開始發熱,身上卻仿佛有冰水在澆,便是坐在爐子旁也無濟於事。


    此時已經別無他法,隻能苦熬。


    好在隻剩最後一日。


    到了第九日,沈逾白已經開始咳嗽,但是精神極好。


    寫一會兒文章,便要停下歇會兒,待到好受些了再繼續。


    如此反複,上午到底將文章寫完了。


    中午已經吃不下什麽東西,沈逾白逼著自己喝了碗熱粥,下午潤色後謄抄。


    將筆放下的瞬間,沈逾白雙眼亮得驚人。


    待到交完卷,沈逾白已經沒了力氣將行李帶走。


    思索再三,被褥等一概不要,隻帶了硯台離開。


    等他出來才發覺考生大多病懨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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