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方圓報到後,方華也沒敢再耽擱。


    午飯倆人就吃的帶過來的那些東西,之後方圓便陪著將方華送出了校門。


    剛出校門,方華便停住了腳步,轉頭看向了身旁的方圓。


    興許知道分別在即,小丫頭低著個腦袋,掩飾著噙在眼角隨時都會滑落的淚水。


    方華緊了緊肩上的背帶,以盡量輕鬆的語氣說道:


    “好了,就送到這兒吧,等得空的時候我再過來看你。”


    一聽哥哥要走,少女依舊是低垂著腦袋不說話,隻是一隻手緊緊的拉住了他的衣角。


    陌生的城市裏,她終究是有這所寬廣的校園作為容身之所,還有哥哥這個依靠。


    可為了她將要隻身闖蕩這座城市的哥哥,他的依靠,他的棲身之所又在哪裏呢?


    興許是覺察到了丫頭心底的不舍與擔憂,方華目光溫柔,抬手輕輕拂過少女頭頂烏黑的發絲。


    “好了,哥一會兒還要去朋友那兒,等安定好了再過來看你。”


    “你在學校不要舍不得花錢,一日三餐要吃飽,吃好,有啥想買的你就給哥說,卡裏的錢不夠了你就給哥打電話……”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方華也有了絮叨的毛病。


    小時候那些不愛聽的囉嗦,到這會兒卻又都經自己的口倒豆子般說給了麵前的丫頭。


    聽著哥哥的細心叮囑,方圓終是沒能忍住眼角的淚水,一把抱住了眼前這個隻比她大一歲的少年。


    “哥……你不要……不要太辛苦,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抽噎的語氣又帶著令人心疼的堅強。


    ………


    離開師大後,方華徑直坐上了一輛往北而行公交。


    趁著車上空閑的功夫,方華先是給大伯打了個電話報平安。


    之後又給孟小麗還有林越回了信息,表示已經安全抵達湘北。


    剛打算放下手機,方華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到車站送他江燕,隨即也給發去了一條短信。


    之後沒過多久,便陸陸續續的收到了回信。


    孟小麗:‘注意安全!在上班,晚點給你電話。*^_^*’


    林越:師大的美女多不多?


    江燕:沒走丟就好。


    方華知道孟小麗的工作崗位上班時間一直很忙,便沒再回信。


    江燕那邊意思到了就行,方華也沒再回信,就跟林越瞎諞了幾句。


    公交車搖搖晃晃,走走停停,近個把小時後方華終於抵達了位於城北的龍興區。


    湘北市的夏季不比渝市涼快多少,下午一點鍾的太陽正值火辣滾燙的時候。


    方華下車後便躲在了路邊樹蔭下,從兜裏掏出手機翻開通訊錄撥通了一個號碼。


    片刻之後,電話接通。


    不等方華出聲,電話那頭便傳來了故人欣喜的問候。


    “喂!華子老弟,你到了沒?”


    聽著手機裏還是記憶中那般熟悉的腔調,方華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哎,付哥!我到龍興區這邊了,你在哪兒呢?”


    “你已經到了啊!?不早說!那你先找個陰涼地兒先待一會兒,我馬上過來……”


    得知方華已經到了事先約好碰麵的地方,電話那邊便匆匆的掛斷了電話。


    方華在路邊的樹蔭下等了有十多分鍾,一輛瞧著有些年頭的長安麵包車便停在了路邊。


    麵包車剛停穩,駕駛位上便下來一人。


    一身工裝的灰色短袖短褲,嘴上叼著一支煙。


    沾了些許灰塵的頭發應該有些日子沒打理了,瞧著有些潦草淩亂,嘴角也冒出了些許青黑的胡茬子。


    瞧見來人,方華趕緊站起身來笑著打招呼:“付哥,麻煩你了,這麽熱的天還專門跑一趟。”


    “嗐!咱兄弟倆說這些。”來人很是熟絡的拍了拍方華的肩膀。


    上下打量了一番後又笑嘻嘻的調侃道:“嘿!我說你小子現在怎麽黑的跟個非洲黑娃似的,這也才一年多沒見吧。”


    方華咧嘴一笑:“幹工地的都這樣,從早曬到晚,不黑才怪,你不是也沒比我好多少……”


    比方華大不了多少的青年聞言哈哈一笑:“也是,咱倆難兄難弟,大哥不說二哥,個個都差不多……”


    “對了,你妹報名的事兒怎麽樣了?沒想到啊,你小子竟還有個學霸妹子,不簡單啊!”


    方華咧嘴一笑:“我妹已經到學校了,我也是剛從那邊過來……”


    眼前這位被方華喚作付哥的青年,正是他當初在渝市廣碩電子上班時的同事——付宏。


    後來因為對暗戀的女生心灰意冷,之後便從廣碩離職去投奔了老家的親戚。


    在那邊幹了一陣學了些東西後,自己又輾轉到了湘北這邊,幹起了裝空調的活兒。


    離職後,倆人時有聯係。


    尤其是方圓決心報考湘北這邊的大學後,方華便想著托已經在這邊待了些日子的付宏幫他找份兒工作。


    一聽方華也要來湘北,付宏那是相當高興的。


    自打從廣碩離職,同事裏邊還保持聯係的,也就一個方華了。


    別看付宏這會兒跟方華說話一點不拘束,實際上付宏並不是那種跟誰都能處得來的活泛性子。


    也就跟認定了的朋友才有這麽些語言,要不熟的,他才懶得搭理。


    日頭正盛,室外溫度無限接近40,熱浪滾滾之下倆人也沒再多聊。


    付宏幫著方華將行李拎上了麵包車,一腳油門便直奔老城區邊上的出租屋。


    付宏是年後過來這邊的。


    之前一直在渝市親戚家的電器鋪子裏幹活兒,幫著送送貨,安裝一下家電什麽的。


    活兒不算累,就是工資一般。


    時間久了,做著又有些乏味枯燥。


    後來付宏又在親戚的介紹下,跟著另一個師傅做起了裝空調的活兒。


    這活兒比起安裝家電那肯定是要累不少,可這會兒工錢給的高啊,一台機器安裝費就兩三百,樓層高的還要額外加錢。


    一般都是兩個人一組,一台機器正常情況下最多倆小時就能搞定。


    一天裝個四五台不是難事兒,安裝費兩人平分也能搞個五六百一天。


    有時候加班加點的弄,上千的時候也有。


    工錢是高,可活兒也真的累。


    一台空調外機少說一百多斤,聽著是不算重,可要把這玩意兒弄到離地兩三米高,有時候甚至是一二十層的高樓外牆上,那也不是誰都能幹得了活兒,可以說是拿命在換錢。


    方華離開廣碩後去了工地這事兒,付宏是知道,不然也不會考慮讓方華來做這個。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方華做事穩重靠譜,不偷奸耍滑。


    本來就是下苦力的活兒,真要是好吃懶做的,那也肯定幹不了。


    付宏之前搭伴兒過來的老師傅前陣子家裏出了事,著急忙慌的回去了。


    付宏就臨時從老家那邊找了一個幫手。


    同村的,一十八九歲的大小夥子,人高馬大的,瞧著倒是挺結實,當時他瞧著還挺滿意。


    可他沒想到的是,幹活兒這東西有時候也不能光看體格子,還得人自己踏實肯幹才行。


    那同村的家夥剛來時倒是挺老實,讓幹啥就幹啥,動作雖然稍微慢了點兒,但付宏想著他也是這麽過來的,就沒在意。


    可直到幹了大半個月以後,付宏越瞧嘛家夥越覺得可氣。


    他當時跟著老師傅幹了也就半個月不到,基本上安裝流程就能獨立完成了。


    可這家夥來了都快一個月了,還是啥都弄不成。


    百十來斤的空調外機,抬著上個樓梯腿杆子隻晃悠,跟沒吃飽飯似的。


    裝個銅管擰螺絲也能出錯,經常要付宏返工,得罪業主不說,還耽擱時間。


    你說笨點就笨點吧,隻要老實肯幹認真學習,多裝上幾台總能熬到順手的時候。


    可那狗日的是網迷,一收工就直奔網吧,成宿成宿的玩兒。


    白天幹活兒的時候就直打瞌睡,總想找機會偷懶。


    就前兩天的時候,那小子估計是晚上熬的太久,第二天上工的時候哈欠就沒斷過,爬架子擰螺絲的功夫,那家夥竟然就在上邊睡著了。


    等付宏裝完室內的掛機出來一瞧,那家夥正趴外機上呼嚕震天響,可把他氣得夠嗆。


    大熱天本就是掙錢的時候,一年就指著這段時間混口飽飯,哪經得起這麽耽擱。


    再一個,人是他叫過來的,這小子要是真出點啥事兒,他可擔待不起。


    好在那天裝的是一樓的商鋪,搭的架子也就兩三米高,就算掉下來頂多也就折個胳膊腿兒什麽的。


    這要是高層的外牆,那家夥……


    付宏都不敢想。


    當天晚上結了工錢後,付宏就給那小子買了回老家的車票,把人給攆回去了。


    不過這人是攆走了,可就付宏一個人,活兒就沒辦法幹了。


    況且那老師傅過段時間能不能回來現在還說不準呢,正是掙錢的時候,那耽擱一天就是好幾百大洋啊。


    在屋裏吹了一天風扇的付宏心裏那叫一個著急。


    不過好在眼下方華過來了。


    這小子可是在工地上熬了一年,幹他們這活兒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不多時,付宏開著那輛麵包車七拐八拐的駛進了一個老舊小區。


    估計是年頭太久的緣故,這小區環境屬實有些寒磣,外牆上是橫七豎八裸露在外的各種線纜,還有好幾處外牆瓷磚脫落後留下的‘傷疤’。


    小區的大門就一頭發花白的老大爺看著,方華他們進來那會兒,大爺正躺在門衛室裏涼椅上打呼嚕。


    這門還是付宏自己下車打開的,直到車子進去後再將門給關上,也沒見那涼席上的老大爺睜眼看一下。


    要不是還能聽見老大爺的那震天響的呼嚕聲,怕是以為那老頭兒給熱沒了呢。


    付宏隨便找了片空地便將車給停下了,隨後又幫著方華拿了行李朝前領著路上了一道樓梯。


    付宏一邊走著一邊介紹著這邊的情況。


    “這片是以前糧食局的家屬院,有些年頭了,房子是不怎麽樣,但便宜,離市區也不遠。”


    “我租那屋在三樓,一套三室一廳的大房子隔出來的,我租的主臥,運氣不錯,有獨立衛生間,一月四百電費另算。”


    樓道裏有些窄不算亮堂,原本的水泥台階在經曆了不知多少人的踩踏後蒙上了一層黑色的包漿。


    付宏領著方華在一扇鏽跡斑斑的鐵門前停下了腳步,從兜裏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原本的客廳被房東單獨隔成了一間屋子,隻留下一條窄窄的過道。


    被隔斷牆擋住了窗戶,所以即便是白天,屋子裏的光線仍有些昏暗,也不透氣,總有股說不出的味道。


    不過這些付宏似乎早已習慣,一邊領著方華往裏走,一邊介紹著房子裏的布局。


    “這套房子裏現在住了有四家人,這會兒白天基本上都出去上班了,屋裏沒人。”


    說著便又指了指過道旁邊:“這邊是廚房,公用的……”


    “這裏是廁所,也是公用的。”


    “衣服可以晾在這邊……”


    走廊的盡頭便是付宏的屋子。


    等付宏推開房門方華也跟著走了進去。


    進門左手邊就是衛生間,不算寬敞但裝有淋浴。


    房間內側靠牆的位置擺著一張上下兩層的架子床,底下那層鋪著涼席,上邊那層空著。


    窗戶朝向小區外邊的馬路,與對麵的人家隔著馬路遙遙相望。


    除此之外,一張老舊的書桌,一個靠牆擺放嚴重掉漆的衣櫃,兩個小凳子,一把風扇,這便是屋子裏所有的家具了。


    付宏一邊幫方華放置行李一邊說道:


    “櫃子有一邊是空著的,你衣服什麽的都可以放裏邊,上鋪我給你騰出來了,哥們兒這條件就這樣,就委屈老弟你先將就一下了。”


    方華可不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少爺:“哪有什麽委屈,這趟過來要不是有付哥你在,我還不知道該去哪兒落腳呢。”


    付宏咧了咧嘴笑著說道:“咱倆也不說那些客套話了,你這麽遠坐車過來也累一天了,先擱屋裏休息會兒,等晚上哥帶你出去轉轉,順便嚐嚐這邊的特色湘菜,就當給你接風洗塵了。”


    “付哥,不用那麽麻煩……”這趟過來本就夠麻煩人家了,方華那好意思再讓人家破費:“要不晚點有空的話你給我說說工作的事兒,我看我能不能行。”


    “哎!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跟我你還客氣。”


    付宏找來一根凳子遞給方華,自己則坐在了床沿上。


    “工作的事兒你就別擔心了,我還不知道你?工地上的苦都能吃的了,幹咱們這個那是綽綽有餘,要不然我也不能叫你過來。”


    付宏從兜裏掏出煙盒,抽出一支遞向方華。


    華擺手婉拒,付宏倒也不在意,自己點上了。


    緩緩吐出一口煙霧,這才繼續說道:


    “咱這個其實也太大技術含量,掙的就是吃苦賣力氣的錢,眼下正值最熱的時候,空調銷售的旺季,商咱隻要有人手,有的是活兒幹,那些商家巴不得咱24小時不休息的給他幹……”


    聽付宏這麽一說,方華心裏也有了底。


    隻要能掙錢,吃苦他自是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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