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霞也不是什麽純粹的惡人,不可能看見人就要用刀砍。


    也許是把自己心裏的話吐出來了, 身上的偏執和癲狂的感覺也在這一瞬間消失不見。


    一雙眸子再也沒有之前顧晚白看見的那種趾高氣揚的神色。


    她坐在門檻上,好似等待著審判的降臨。


    榮衛東長歎一口氣,他們水清大隊可真是多災多難啊。


    日暮四合,天光漸暗,冬天的東省黑得很早。


    山路上全是雪,這個時候根生叔才趕著牛車回來,也許是聽說過了林春霞拿著大砍刀,這次烏泱泱來了四個公安,身上還帶著家夥事。


    一來就把林春霞控製住了。


    林春霞動也沒動,任由他們銬住她,宋學林早已經暈過去了,幾人商量了一下就讓王金花拿著錢帶他去城裏的醫院,他們派兩個人跟著。


    王金花向來是個欺軟怕硬的人,在公安麵前,也不敢反駁,隻是囁嚅了幾下點了點頭,吃蒼蠅一樣去拿錢了。


    讓大家驚訝的是王嵐翠,承認了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宋學林的,但是要她說出另一個人的名字,她死活都不開口。


    “嘖嘖嘖,這宋學林是自作自受啊。”


    “林二嫂那麽能忍的人都被宋家逼瘋了,王金花還真不是個東西。”


    “是啊,林二嫂這些年受的委屈可不少,怪不得會拿刀砍人。”


    “不過那架勢是真的嚇人啊,沒看見剛才那幾個公安把他抬出來的時候那個樣子,血次呼啦的,還好我們沒上去攔著,不然……嘖嘖嘖。”


    水清大隊看不慣王金花的人還是有不少,大多數人都覺得大快人心。


    最重要的是,王嵐翠也被抓走了,這人平時在水清大隊沒少給大隊裏麵的漢子拋媚眼。


    大隊裏麵的嬸子是又氣又沒辦法,眼睛又不長在自己身上,她們又管不住。


    現在她們心裏都幸災樂禍。


    幾人都被帶走了,王金花也一邊哭一邊跟在公安後麵,就算是宋學林的傷好了,估計也逃不過法律的製裁。


    宋家最後竟然隻剩下了王金花一個人,大家都唏噓不已。


    富文耀和汪良驥算是看了個熱鬧,走的時候還拍了拍榮衛東的肩膀,讓他放寬心,今天的事情不會影響到公社的評分。


    榮衛東這才歡歡喜喜送走了兩人。


    錢嬸也不敢再說什麽了,大家都在罵宋家的人,她要是開口,不就犯了眾怒了嗎?而且她也不敢得罪謝川了。


    顧晚白這一出大隊裏麵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更加知道了她不是個軟包子。


    就連謝川也不是她們想的那樣,他們還以為他談了對象後,性格溫和了不少,現在看來隻是在顧晚白麵前溫和。


    大家都還記得顧晚白慷慨大方教他們暖棚技術,雖然都有些害怕,但是還是沒表現出來。


    但是態度的變化是很容易發現的,做得再隱秘,顧晚白和大隊裏麵的人相處了一段時間還是發現了不同。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顧晚白躲在炕上也不願出門。


    門口傳來“吱呀”開門聲,謝川熟門熟路進屋了,怕冷氣進來,門關得很快。


    顧晚白看見謝川來了,跳下炕就衝向謝川,被謝川反手抱起,又放了回去。


    “天冷,不能光腳在地上走。”


    “不會的,這個炕一燒,房間全是暖暖的,一點都不冷。”


    顧晚白之前從來沒睡過這種燒著的炕,沒想到這麽好用,整個屋子都是暖的,在房間裏麵也隻用穿一層單衣,晚上睡覺都燙屁股。


    屋裏麵的溫度很高,謝川進門就脫掉了外麵的一層厚重的衣服。


    今天他穿的是顧晚白給他織的毛衣,連外套也是顧晚白給他挑選的。


    臉上的表情明明沒什麽大的起伏,但是顧晚白就覺得他現在的心情很好。


    謝川湊到顧晚白的身邊,從旁邊掛著的外衣口袋裏掏了半天,把一個包得很好的小包遞給了顧晚白。


    顧晚白輕輕瞥了謝川一眼,打開一看,一個精美的小盒子裏麵放著一個頭花。


    小盒子上麵還有一串花體英文,和國營商店流通的款式不一樣,這款式明顯在市麵上不常見。


    用顧晚白的眼光來看,設計更加時髦,而且這英文……


    “放心,這個是讓國深去友誼商店買的。”仿佛知道了她的顧慮,謝川開口解釋道。


    顧晚白這才仔細打量起來,突然想起之前離開顧家的時候,她好像有幾張外匯券。


    她還從來沒去過友誼商店呢,估計開春雪化掉的時候可以去看看。


    “周大哥去縣裏麵了?”


    謝川點了點頭,“對,這次來大隊的知青是熟人,給我們帶了外匯券,我就順便讓他帶回來了。”


    謝川從來不是喜歡彎彎繞繞的人,顧晚白問了他就實話實說。


    顧晚白沒想到謝川還這麽貼心,臉上掛著笑:“怎麽突然想送我這個了?我還有好多呢……”


    顧晚白沒有再問下去,直接轉移了話題。


    有些事情點到為止,低頭擺弄著謝川送的頭花,錯過了謝川眼神裏麵的一絲失落。


    謝川一直覺得顧晚白和他相處的時候,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雖然會主動和他摟摟抱抱,但是始終覺得她在和他保持著距離。


    顧晚白自己可能都沒發現,這種就像是無意識的行為一樣。


    他們明明是情侶,但是顧晚白在這段關係裏麵明顯進退有度。


    很多事情明明自己很想知道,但是覺得自己問出來又會冒犯對方,所以通常就會放棄,自己悶在心裏麵。


    究竟是怎樣的成長環境才會養成這種性格?


    謝川其實不希望顧晚白在和他相處的時候,還要如此小心翼翼,他隻想要她做自己,想說什麽就直接開口說。


    顧晚白擺弄著頭花,雖然嘴上說著還有好多,但是手上動作還是很誠實。


    她已經把頭發放了下去,湊到梳妝台鏡子麵前,用頭花紮了個高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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