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鳳英回到家,把紅糖塞進櫃子裏,這才發現自己兒子哭得大鼻涕老長。


    “又咋了?”她問郭諞子。


    郭諞子手裏拎著一根雞毛撣子,甩得咻咻作響,威風十足。


    “這小子和馬四虎幹仗沒打過,就糾集咱們村十來個姑娘小子,把馬四虎揍了一頓。剛才老馬過來告狀了!”


    “為啥又和人家幹仗?”牛鳳英問郭羊蛋。


    郭羊蛋回答道:“他占我、我們的便宜。”


    “怎麽占的便宜?”


    “我們都喊誌明叔幹爸他不喊,非要跟他三個哥哥一樣喊誌明哥。


    你說要是這樣,我們不都得管他叫叔了嗎?


    你說他這不是欠揍嗎?”


    郭諞子道:“怎麽能這麽論呢?


    說起來,馬四虎的她媽的表姐的二舅媽是我表舅的三閨女。


    要是從這邊論,咱家比馬家可是高著一個輩分呢!”


    農村人見麵最喜歡掰扯的事兒就是稱呼和輩分。


    往往倆人一熟悉就開始掰扯這事兒,為此不惜把所有親戚都數上一遍。


    其實稱呼之爭也好,輩分之爭也罷,是農村人生活特有的諧趣。


    一個地方居住久了,幾乎沒有陌生人。


    總能通過姓氏找到彼此共同擁有的親戚,然後再根據這個或這些親戚判定兩人之間的輩分和稱呼。


    有時候共同的親戚多了,彼此有輩分的交錯,誰也不想矮一輩,爭論的場麵會相當激烈,這也算得上是農村一景了。


    牛鳳英聽郭羊蛋是因為爭輩分挨的揍,不是因為缺德挨的揍,便鬆了一口氣,責備郭諞子道:


    “‘睡前不打,當眾不罵’,孩子有啥錯不能好好說?非得揍一頓不可?”


    郭諞子道:“人家告狀都告到家裏來了,你說我能不揍嗎?”


    “告到家裏就一定是兒子的錯嗎?”


    “打架打不過人家,拉攏一幫人打一個,這是男子漢作為嗎?”


    “怎麽就不是男子漢所為了?


    哪回馬家幾兄弟跟人幹仗不是一起上?


    也就是郭羊蛋年紀小,馬家哥幾個不好意思一起上?


    要是咱家孩子是大人,你看馬家幾兄弟會不會一起上!”


    隨即她又罵起馬家華來了。


    “老馬可真不要臉,他兒子打人的時候沒見他出來找,他兒子挨打了跑來告狀了。我剛才就是沒在家,在家非罵他不可。”


    郭諞子看牛鳳英火起來了,無語道:“行啦,你這脾氣怎麽越來越大了,沾上火就著呢?


    人家老馬是過來借篩子的,不是特意告狀的,就是順嘴提了一句。


    我剛才也沒打郭羊蛋,就是嚇唬嚇唬他。


    “那咋哭的那麽厲害呢?”


    郭諞子把雞毛撣子插在櫃子後麵,無奈說道:


    “你生了個啥樣的自己不知道嗎?我拿起雞毛撣子還沒等打呢,聽見你進屋就往死裏哭,跟死了親爹似的……”


    話剛出口便發現錯了,呸呸了兩聲念叨道:“說話嘮嗑,撒謊放屁,神仙不怪,百無禁忌!神仙不怪,百無禁忌……”


    牛鳳英轉怒為喜道:“就說一句錯話,看把你緊張的!”


    抬頭發現郭羊蛋不在麵前,扭頭一瞅,這小子不知什麽時候把櫃子裏的紅糖拿了出來,抱著正舔的起勁兒呢!活像一個偷油吃的小老鼠。


    她實在忍不住了,伸手把郭諞子剛剛插好的雞毛撣子又抽了出來。


    …… ……


    塗誌明摟著媳婦兒睡得正香。


    忽然覺得自己大腿上奇癢無比,便伸手撓了幾下。


    這個動作影響到了秀芝,小丫頭條件反射一般也撓起了自己的腿。


    “嗯,不對啊!”塗誌明睜開了眼睛。


    伸手在自己腿上和秀芝腿上摸了一下,發現疙疙瘩瘩竟然有好幾個包。


    於是他坐了起來,點燃了牆壁上掛著的煤油燈。


    秀芝朦朦朧朧的睜開了眼睛,問道:“怎麽了,誌明哥?”


    “好像有什麽在咬咱倆!”塗誌明回答道。


    秀芝也坐起身,關切的問道:“咬哪裏了?”


    塗誌明道:“大腿上!”


    秀芝湊上前看了看,笑著道:“這是跳蚤咬的,咱家進跳蚤了!睡吧,明天我把被子好好曬曬,跳蚤就跑了。”


    塗誌明道:“那怎麽行呢?這要是睡了,一會兒不是還得挨咬麽?”


    秀芝道:“煤油燈這麽黑,抓不著的!”


    “抓得著,我有火眼金睛!”


    說著話,念頭一動呼叫統哥。


    “統哥統哥,助我裝逼,把影響我媳婦幸福值的跳蚤一網打盡。”


    係統罵罵咧咧,“老子名字是掛著‘超級無敵屌炸天’七個字,你特麽用我來抓跳蚤?”


    不過罵歸罵,係統身體還是很誠實,掃描一番,給出了跳蚤的具體位置。


    跳蚤這玩意兒比虱子難捉,敏感還跳得遠,所以想要抓住必須用技巧。


    一個就是要快,不能猶豫,要搞突襲,不能搞偷襲。


    如果你想慢慢接近再一擊得中,這個很難,一般沒等捉住就跳走了。


    所以發現了立即伸手,跳蚤往往都反應不過來。


    第二個就是要用粘的方法捉。


    手指上沾點唾沫,伸出手指一粘一個準。


    粘住之後使勁一攆,再用指甲蓋一擠。


    有很明顯的頓滯感,還能會發出咯叭一聲,有時還會噴出血來。


    比捏塑料泡泡強多了,那是相當的解壓。


    有係統指引,抓幾個跳蚤還不容易,幾乎沒費多大力氣,三隻作惡的跳蚤就付出了血的代價。


    秀芝顫顫巍巍的跳下地,晃晃悠悠的端來洗臉盆讓塗誌明洗了手。


    把洗臉盆送回原處後,麻麻溜溜的重新鑽進被窩。


    “誌明哥,你可真厲害,隨便一翻就能把跳蚤找到!”


    塗誌明嘿嘿的笑了,表情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你對跳蚤可真熟悉,你肯定捉過很多很多的跳蚤!”


    秀芝聲音突然變得哀哀戚戚的。


    “你在四九城的日子一定過的很苦!”


    “你的被子沒人曬,衣服沒人洗,屋子裏亂的像豬窩……”


    塗誌明……怎麽感覺畫風有點不對?


    秀芝腦海中浮現出塗誌明小時候的悲慘形象,繼續描述道:


    “你的頭發長長的,亂的像鳥窩一樣,裏麵爬滿了虱子。”


    “衣服上全都是布丁,髒兮兮的,味道很難聞。”


    “整天吃不飽,東家東家討要一口,西家討要一口。”


    “每天不是爬樹掏鳥窩,就是下河捉魚,連螞蟻、蟲子都烤著吃了。”


    ……


    塗誌明徹底懵了,心說有那麽慘嗎?我怎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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