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的是野雞肉燉土豆,確切地說,是野雞味的土豆。


    兩隻一斤半重的野雞,五十多人分食,能分到兩塊肉都算幸運的了,倒黴的連一塊肉都分不到。


    塗誌明很幸運,他的碗裏竟然有四塊肉。


    宋老三很倒黴,他的碗裏隻有土豆,還有一塊土豆是青的,吃起來又硬又澀。


    他幽怨地看著海老大,心裏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挑廚子一次毛病。


    吃飯的時候,王富興宣布了貯草結束的好消息。


    雖然眾人口耳相傳,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但依然是一片歡騰,頗有些普天同慶的味道。


    十八天窩在這樣的一個坑裏,不能那啥和那啥,和坐牢有什麽分別?不能那啥和那啥,人生有何趣味?


    終於能“頓開金鎖出牢籠”了,終於能回家見媳婦了。


    王富興宣布:“下午評選這次貯草的前十名,收拾東西,明天早上回家。”


    …… ……


    “秀芝!”“秀芝!”


    村裏有個姑娘叫杏花,扛著一個鋤頭從坡下經過。


    見到秀芝正在收晾曬的被子,也不到近前來,老遠地喊著她的名字。


    秀芝聽見了,脆聲答應道:“哎~,杏花,有什麽事嗎?”


    “今天晚上大隊那邊放電影,一起去看吧!”杏花喊道。


    這年頭看電影可是難得的娛樂活動,對人的吸引力極大,有的人甚至願意跑幾十裏去看一場電影。


    秀芝才剛滿十八歲,還是個小姑娘呢,很難抵禦電影的吸引力。


    幾乎沒怎麽猶豫她就答應了:“好~,晚上咱們一起去!”


    杏花高高興興地走了,秀芝繼續收起晾曬的被子來。


    塗誌明快要回來了,她這兩天隻要有空就在收拾家。


    雞圈、鴨圈那是天天都要打掃的。


    後麵開荒地裏的草是經常拔的。


    倉庫裏重新歸置了一下,牆壁上釘了幾個木頭橛子,該掛的掛起來,該整理的整理起來。


    籬笆牆重新修整了一遍,不整齊的全都修理得整整齊齊。


    屋子裏也是收拾得幹幹淨淨,擦玻璃、擦櫃子、擦爐子,掃牆壁、掃屋頂、掃地麵。


    連董大娘都讚歎:“這小家被你收拾得可真齊整,一天一個樣啊!”


    收拾完東西,秀芝跑去和董大娘說了一聲,說晚上要和杏花一起去看電影,回來之後讓杏花住在她家,就不用董大娘過來做伴了。


    …… ……


    天高雲淡,陽光和煦,惠風和暢。


    西北晝夜溫差大,夜裏像冬天,正午像夏天,早晚像秋天。


    趁著天好,塗誌明和郭諞子幾個人去小溪裏洗了個澡。


    各自脫下衣褲,全都裸裎相見。


    塗誌明是個好麵子的人,為了不被人笑話,脫褲子的時候他把秋褲內褲也脫掉了,偷偷藏進空間。


    既然大家都一樣,那就誰都不要搞特殊。


    反正以他的大小,又不怕別人偷偷對比。誰和他比誰羞愧,他怕啥?


    十幾天的時間,每個人混的跟泥猴子差不多少。


    往水裏一坐,周圍便蕩起一圈兒混濁,隨著溪流緩緩流淌,逐步恢複清澈。


    郭諞子伸手在胳膊上一搓,便是一條小拇指粗細的灰蛇。


    把玩了一下,隨手扔進了水裏。


    “今天要是不洗個澡,明天都沒法回家見老婆了!”


    “誰不說呢,攢了十幾天的灰泥兒了,臉上全是灰,都要看不清長相了。”


    “要是那樣也不錯,”陳春來笑嘻嘻的道,“那樣明天我就第一個打馬進村兒,到時候可有意思了,弄不好你們的媳婦兒都把我當自家男人呢!”


    “臥槽,這小子占咱們便宜!”


    “弄他!”


    “對弄他!”


    一幫裸男上前抓住陳春來,從水麵高高舉起,然後扔進了深坑。


    海生沒有參與打鬧,他的情緒有些低沉。


    默默的拿起一旁的衣服,浸泡進水裏,細心的搓洗起來了。


    衣服縫隙有一排白色的晶狀體,那是虱子的幼蟲叫蟣子。


    海生把蟣子用黑指甲一摳,浸泡進了水裏。


    慢慢的那些白色的小可愛飄了上來,順著水流飄向了遠方。


    “海生,大老爺們看開點兒,不就是沒拿到雙工分嘛,又不是你一個人沒拿著!”郭諞子第一個出言相勸。


    “對嘛!你家人人都是滿工分,總的一算,可不比誰家的少。”又有一個人出言相勸。


    海生心裏麵像是打翻了油鹽醬醋,弄不清是個啥滋味兒。


    後悔,慚愧,傷感,自卑……紛至遝來,揮之難散。


    當時他拒絕和塗誌明他們合夥割草,選擇了單打獨鬥,終究是私心多於公心。


    現在的結果卻是塗誌明割草小分隊人人得了雙工分。


    自己徒然占著海老大幫忙割草積攢下的優勢,竟然沒排進前十。


    無論是這些哥們,還是自家的親人,他都覺得有所愧對,“無言見江東父老”啊。


    “我、我看得很開,我沒事兒!”


    麵對郭諞子的關心,海生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更加使勁兒的搓起了衣裳。


    一套髒衣褲落入海生麵前的水中,水花濺了他一臉。


    海生抬眼看去,是晃來晃去不知羞醜的塗誌明。


    “誌明哥,你這是幹啥?”


    塗誌明笑著道:“看你洗衣服洗得挺幹淨,你知道我這人啥活都能捅咕兩下,唯獨這洗衣服一竅不通。


    剛好你在洗衣服呢,順便兒幫我的也洗了行不?”


    莫名的海生心裏一鬆,痛快的回答道:“行啊,交給我吧,保證給你洗得幹幹淨淨。”


    又是一套髒衣褲落到了他的麵前。


    陳春來呲牙道:“‘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趕’,順便幫我的也洗了吧!”


    “還有我的!”


    “還有我的!”


    緊接著,他的麵前就像是下雨一樣,堆滿了髒衣服髒褲子。


    海生目瞪口呆,心裏狂喊:“畜牲啊!他媽的全都是畜牲啊!”


    於是乎他心靈的痛苦成功被轉化成了肉體的痛苦。


    正當他賣力的洗衣裳的時候,塗誌明等人的注意力已經被水裏魚所吸引。


    他們所處的位置並不是上次塗誌明釣魚的那個水泡子,水很清澈,水位也不深,最深處也就將將沒過腰部。


    剛開始他們入水的時候,並沒看見有魚。


    隨著在水裏泡的時間久了,一些魚便慢慢的聚攏到了他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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