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放便早早起床,依著昨日的約定來到穀外。


    他自認為自己已是起的夠早了,但卻沒曾想到那夢千雲比他更早,這天還是剛剛有點亮意,就見到她已是站在昨晚那棵樹下等著沈放。


    其實,並非是她夢千雲起得早,而是她根本便是自昨天夜裏,便一直守在這裏。


    成敗在此一舉,夢千雲自然不敢放鬆,回到住所,卻是輾轉難眠,一念著沈放那古靈精怪的痞子模樣,她便不敢放下心來。思來想去,又是起身來到藥王穀外等候。


    見到沈放慢悠悠的過了來,夢千雲急聲而過,喜聲說道:“沈師弟你果然準時。”


    沈放打了個哈哈,不敢再去瞧夢千雲那雙勾魂的媚眸,笑聲說道:“師弟我一向是很準時的。隻是夢師姐與我相識不深,不曾知曉罷了。哈哈……”


    夢千雲哪裏有工夫與沈放在這裏調笑說鬧,卻是直截了當的說道:“師弟你昨日所說,要將我帶入內承寶庫,可是那內承寶庫外有天龍壁神龍靈體相護,內有十八金剛護陣,我思來想去,卻也不解你究竟有何辦法將我帶進去。”


    沈放嘻嘻一笑,說道:“夢師姐你無須多問,你隻需閉上眼睛,剩下的事情,便就全部交與師弟我便是了。”


    若是在平時,依夢千雲那心思,心中早不知轉了多少個圈,但今日之事迫在眉睫,由不得她再多想,當下卻是美眸微閉,想著待會兒便要進入寶庫之中,心中卻是激蕩萬分,連那聲音都似變得顫抖起來。


    “沈師弟,你可莫要騙我,我這身家性命,如今可就全部托負與你了……”


    “放心放心,我一出馬,萬事皆成。”沈放嘻聲笑著,手一抬起,就見腹前一道白光閃過,那吸靈神珠便是飛出,沈放耳邊,傳來玉璃輕聲念的一道法咒。


    那夢千雲的身影虛晃一下,便是被吸靈神珠吸了進去。


    待到靈珠再次納回體內之時,卻聽到玉璃輕聲歎道:“沈放呀沈放,你讓我如何說你才好呢。我初還以為你垂涎這狐媚子的美色,但我卻不曾想到,你不隻是好色,而且這心腸還不是一般毒。夢千雲絕計是想不到,她本想利用你,卻不知反被你所利用。”


    “一般一般,天下第三。”沈放哈哈笑著,望了望天色,笑聲說道,“時辰不早,咱們現在便走吧。”


    玉璃吃吃一笑,卻沒有再說。


    內承寶庫,內藏太清宮千年以來收集的道典經書、道術法咒數十萬冊,其藏書之盛,各門各派難有比肩,是以被稱為天下第一藏書寶閣。


    內承寶庫位於天門峰西北角的萬仞峰之上,峰高千丈,四麵與其它各峰並無相交,孤零零的猶如一隻筆杆一般直插入雲。


    一輪紅日,映入這萬仞峰之上,將這筆直山峰映得一片金黃。峰頂之上,一座寶塔依著山勢而建,這寶塔共有七層,翠瓦紅牆,卻無任何雕飾,雖是簡單。卻顯出一片恢弘大氣之感。


    這座寶塔,便是內承寶庫所在。


    內承寶庫,始於太一宗藏經寶閣,千年之前,藏經寶閣記載著萬年流傳的太一宗所有的輝煌。更珍藏著自有史以來天文地理、算法經典近百萬餘冊。


    自太一宗被魔門所滅,門中逃出之人,已不複當年雄心壯誌,若不是百年之後,一代宗師太清子橫空出世,繼承太一宗大統,這太一宗便真要消失在歲月長河之中了。


    自太清子創下太清宮之後,便在這萬仞峰之上建下這幢寶塔,後又經數代掌教真人千年經營,才有了今日之規模。


    在這七層寶塔之前,立著一麵高三丈,寬十太的白玉壁,那玉壁清澈如水,通透如晶,玉壁之中,隱隱有五道透明的光影緩緩流動。


    細細看去,才會發現,這五道透明光影,分明便是五條蒼龍模樣的靈力神識。


    這便是看守了內承寶庫千年之久,被太清宮門人視為聖物的天龍玉壁。


    此時在這天龍壁之前,卻是站著三人。一個道袍老者最與最前,這老者一頭白發,眉宇之間,透出一股淩然剛正之氣,正是刑門執事長老古勁鬆。


    古勁鬆身為刑門長老,向來是剛正不阿,與白秀寧一男一女,堪稱是太清宮中鐵麵二將。隻是正因古勁鬆這一身傲骨,向來也與同門師兄弟不合。自他任刑門長老以來,便一直受人排擠,空有一個長老之名,卻也隻是個管一些門中雜事的清閑長老罷了。


    大約刑萬通也覺如此“厚待”一位長老,似乎也不太妥當,卻又任命他為掌管內承寶庫的掌庫長老。這每日各峰弟子進入寶庫之中參閱經典,登記入庫,參何經書,每項每條,古勁鬆卻是一絲不苟。照樣是鐵麵無私。


    太清弟子,每年隻有一次進入寶庫的機會,而每一次進入寶庫,都有時間限製,為的便是防備有不規之人借參閱之名盜取經典。而且,寶庫之內道書之繁多,遠非常人所想,常有弟子意猶未盡,又苦於時間受限,總是會賄賂掌庫之人少許靈石寶貝,以便讓或是多待些時間,或是偷帶經書出庫以便參閱。


    但自古勁鬆任掌庫長老之後,這些弟子便再也無法享受這等待遇。是以這古勁鬆雖是大公,但在這太清宮中,長老與他相交疏遠,弟子也是暗地裏暗罵不已。在這諾大的宮中,竟是沒有一個談得來的朋友。


    但他卻仿佛就是一根木頭,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做得有何不妥,依然是我行我素,從來都不屑去管旁伯冷眉嗤鼻。


    在那古長老身旁,卻是立著一男一女二人,那女子清冷秀美,襯著那一身素裙白衣,卻更是顯出一絲孤冷絕美之色。


    而那男子,白麵秀眉,身形也是纖瘦,立於壁下,卻無半點男子氣概,更是有幾分女子嫵媚之色。


    這二人,正是此次三個頭名弟子中的兩名。秋水峰弟子楚嫣與李涵。


    隻是這第三個人,卻是遲遲未來。


    眼見著這日頭越來越高,那古勁鬆的臉色,也是變得越來越陰險。


    “隻怕是沈放不識來寶庫之路,嗬嗬……古長老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李涵打著哈哈,幫著沈放打著圓場,隻是那眼珠子卻不停的在上山的山道上打量,心中也是對這從不按常理出牌的沈師叔大捏一把汗。


    雖說沈放如今貴為太清二代弟子,與太清諸長老平起平坐,但他終究是剛入宮中,資質尚淺。難保不會有人借此大作文章,給沈放一個大大的下馬威。


    在他身旁,楚嫣卻沒有那許多的心眼,昨日裏沈放如此絕情的話語,讓她回去之後,大罵大哭了整整一個時辰,室中那剛剛購得的胭脂水粉,全被他扔出了門外。那前日裏才花大價自宮外羅秀閣買來的錦裙羅衫,也全被她撕成了碎布條。全然沒有了往日嫣然郡主的孤傲冷然。


    心中暗暗想著沈放昨日裏那絕情之語,剛有些平複下去的心中又是憤恨起來,心道你這臭小子今日別來,你若是來了,我定要砍成你十塊八塊扔下山去喂鷹。


    但這心思剛起,又是轉聲念道,莫不是沈放昨日也知今日說那話太過狠了,心中愧疚,今日不敢見我不成?嗯……這也是有些可能。那臭小子雖是痞子相十足,但卻也是至情之人。隻怕……隻怕還真是如此。


    心中如揣著一隻小鹿,楚嫣忽的恨,忽的羞,一張俏臉忽陰忽晴,也虧得古勁鬆與李涵隻是想著沈放,並未注意到她。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忽聽李涵叫道:“來了來了,古長老,我就說嘛……沈師……叔,這裏這裏……”


    聽著李涵的叫聲,楚嫣躁動的心忽的一提,抬眼望去,果然就見到那上山的山道上,一條健影飛速而來。不是那個讓她又恨又愛的沈放,還是會誰。


    心中本是雜亂無章,見到沈放,不知怎的,那暴怒之意又是湧上心頭,就連握著血殺狂刀的纖手,都似要捏出了汗來。


    “這臭小子,待會兒上了山來,我定要先砍了他!”


    楚嫣心中暴叫著,隻是那血殺狂刀雖是被她捏得緊緊的,卻不見她去握刀柄。


    不過眨眼工夫,沈放那身影已是竄上了峰頂,向著三人急奔而來。


    “見諒見諒……嘿嘿……昨天失眠了。”沈放剛一站定,便開始為自己辯護,“你們知道的,這第一次,終歸是在些緊張,這一緊張,自然就容易失眠。這一失眠,自然就……”


    “沈師弟……”


    古勁鬆黑著一張臉打斷了沈放的話語,目光在沈放身上打量了許久,冷聲說道,“衣冠不整,一身汗臭,慌慌張張、成何體統,你縱然是白師叔的入門弟子,也不該壞了宮中規矩。”


    “規……矩?”沈放不明所以,眼巴怪卡的望著李涵。


    李涵輕笑一聲,說道:“沈師叔有所不知,內承寶庫乃是我太清宮祖師太清子親手所建,千年以來,一直視為宮中聖地,宮中弟子,若是初入寶庫,必要在前一日沐浴更衣,焚香入定,以視對太清子祖師的尊重。怎的……白師叔祖沒有告訴你麽?”


    告訴個屁,這老頭就知道煉丹製器,這些破規矩恐怕就連他都早就給忘了。


    “這個……師父他老人家忙於為我太清宮煉丹製器,這些俗事,他還未來得及告之,這個……古師哥,你看……”


    古勁鬆冷著一張臉,說道:“宮規鐵律,豈能視同兒戲,我乃掌管宮中刑律,又豈能為你一人破了宮中規矩,今日ni蓬頭垢麵,簡直就是對祖師的褻瀆,我又怎能讓你進入這聖潔之地。”


    “別呀……”沈放苦著一張臉,“法不外乎人情,你通融一下……”


    “不行……”古勁鬆一口回絕。


    這老頭還真是古板不通情理,沈放心中暗罵著,心中忽的生起一計,頓時又是嘻笑顏開,轉向楚嫣說道:“小郡主,借你絲帕一用。”


    楚嫣雖是沒有一刀砍了沈放,但也絕不會搭理他,哼了一聲,將頭扭到一邊。


    沈放卻好像吃了忘心丹,絲毫記不得昨日裏與楚嫣的過節。嘻皮笑臉的湊了過去,笑道:“小郡主,來嘛來嘛,就借你一方絲帕而已,何必這麽小氣。”


    看著沈放這一臉諂媚笑意,楚嫣心中雖氣,但那手卻不受控製,自懷中摸出一塊絲帕扔給沈放,又是一哼,卻依然沒有去理他。


    入得內承寶庫,必要沐浴潔身,此乃宮中鐵規,太清弟子雖是不敢違背,在前一日都總是會沐浴一番,但來到這內承寶庫門前,依然是要潔手洗麵,以視對這太清聖地的虔誠敬意。


    天長日久,有人嫌著麻煩,便在山上牌坊之處建了一處小池,引晨露之不灌於其中,以便讓入庫弟子可以方便洗麵,


    隻見沈放一路小跑,奔到那小池旁邊,將絲帕扔在小池中沾濕,在臉上胡亂摸了一把,沾著池水將頭上掉下來的發絲梳理的油光一片。又將身上衣物整理的幹幹淨淨。


    等著整理完畢,沈放又折到了牌坊正中的那尊半人多高的香爐之前,抓起一捧燃香,恭恭敬敬的向著寶塔門前拜了一拜,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站了一會兒,又是燃香插好,這才又小跑了趕了回來。


    “沈放,你這是在做什麽?”古勁鬆那張鐵麵,眼下也是透出一絲詫異。


    沈放嘿嘿一笑,說道:“沐浴更衣,焚香入定,我已做完。”


    “什麽?”古勁鬆眼覺眼前一黑,除此暈死過去,“你……你……你這也算沐浴更衣,焚香入定?”


    “怎的不算,古師哥,你一向是鐵麵無私,不徇私情,你怎也會說出這種話來。”沈放“委曲”叫道。


    古勁鬆狠咽一把口水,卻是有些不知所措。


    沐浴更衣,焚香入定,沈放這……應該也算是全做完了。隻是……隻是……


    愣了半晌,古勁鬆才長籲一聲,咬牙說道:“沈放,你這混世魔王,你生來恐怕就是來破我太清宮規矩的。罷了罷了……”


    說罷,古勁鬆將頭一扭,撫袖而立,說道:“入得內承寶庫,必先經過天龍玉壁,你們……誰要先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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