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東離被謝琅搞得進退兩難,他是郡守,但也是熟讀四書五經儒生,儒家講忠君,君主再昏庸,身為人臣,也隻能勸諫,從未想過造反。


    也沒有造反的野心。


    但事已鑄成,謝琅斷了他的後路,不反也得反了。


    猶豫了好一會兒,看著那些捉拿他的人馬,示意守衛郡守府中的士兵,歎了一口氣:“將他們拿下吧。”


    大梁的地方官,軍政一體,郡守有兵權,可以調遣郡裏的一部分軍隊,這次汪梁隻帶了一百人馬,根本就不是郡守府護衛的對手,很快就被控製住了。


    “你們這是要造反?”被控製住的其中一人不可置信地看著陸東離,然後瘋狂大喊:“這是謀逆,是誅九族的大罪。”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黑臉大漢給砍了頭,就你知道是造反啊,這不是明擺的嗎?


    他們這些軍衛吃的是郡守府的飯,自然給郡守府當差。


    至於朝廷?已經好久沒有給他們發俸祿了,現在的俸祿都是郡守府在支出。


    “這這這……”郡裏的屬官慌亂了起來,還真的是造反,這是天大的事啊!


    當然,其中也不乏有野心家,郡丞杜陵就是其中一個,他的目光望向正把長劍收入鞘中的謝琅,此女出手果斷,若為男子,定梟雄也。


    可惜是個女子。


    他移回視線,朝著陸東離表明立場:“今天子失德,大行暴政,致使朝野民心向背,百姓不堪其苦。郡君積善行德,民心所向之,當效仿成湯伐桀、武王伐紂之故事,伐無道,誅暴君。”


    “伐無道,誅暴君。”


    隨著杜陵的開口,當即又有一眾官員隨之表態,陸東離造反,他們同樣無法置之度外,當然也有幾人痛罵這是謀逆,不過都被杜陵拿下了。


    陸東離看這陣仗,滿臉複雜地看著始作俑者的謝琅。


    ‘女兒啊女兒,你屬實害我不淺啊!’


    他屬實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也沒想到謝琅的膽子會這麽大,更沒想到他這些屬官連造反口號都想出來了。


    沒有處理接下來的事情,隻是對著謝琅說道:“昭平,你跟我來。”


    說著就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杜陵愣了一下,現在不是該控製好場麵,說些鼓舞人心的話,議論下一步要怎麽做,怎麽這就離開了?


    還是謝琅對著杜陵說道:“控製好局麵,父親那裏,我去說。”


    難怪,杜陵恍然,方才謝琅斬殺汪梁並不是出自陸東離本意,而是謝琅自作主張。


    陸東離根本就不想謀反,而是被謝琅逼的。


    他認真地打量謝琅,如此果斷之人,為何就不是男子呢?


    為何呢?


    ……


    謝琅進了書房後,就讓人把門帶上。


    “你知不知道你這是把為父架在火上烤啊!”


    沒有外人在場,陸東離想到要造反是又驚又恐,還有點後怕,說著就重重地坐在座位上,一口氣喝了好幾杯水。


    沒好氣地說道:“為父從未想過造反,拜你所賜,現在不得不當個叛臣了。”


    陸東離是個標準的文人,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作為自己的處事原則,最大的理想抱負也就是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


    現在被逼造反,他是欲哭無淚啊!


    “不造反,難道是要去長安伏罪認誅?”


    謝琅見陸東離還沒明白現狀,於是準備將他打醒:“父親認為,以謝元景的昏聵殘暴,此去有幾分生還的可能?”


    陸東離本想嗬斥謝琅竟直呼皇帝姓名,不過聽到謝琅後半句話就回答道:“為父不敢自比於管仲樂毅,但在位以來一直勤勤勉勉,未曾有絲毫懈怠,可以說是上對得起君王,下對得起百姓,陛下難道能因為我的一封勸諫奏疏,就將為父殺了不成?”


    陸東離認為謝元景不至於昏聵到會因為一封奏疏殺了他,頂多就是將他貶到偏遠之地。


    聽到這話,謝琅冷笑出聲:“謝元景為博皇後一笑,發動數十萬民夫修建人間仙境,禦史大夫說一句勞民傷財,就被謝元景割了舌頭,又過幾天,覺得還不解氣的謝元景又將他全家都殺了。禦史大夫是三公之一,都能因為一句話受到這樣的待遇,父親你……寫了那樣的一份奏疏,那謝元景能饒過你,還有你的家人嗎?”


    說來也是可笑,那兩個神仙為曆劫下凡,下凡後又覺得凡間不如天界,就要修建人間仙境,說是就算到了凡間也要體麵。


    既然受不了當凡人的日子,那就回天上去啊,禍害凡人算什麽本事?


    “那也不能造反啊!”陸東離骨子裏還是忠君愛國那一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再不對,那也是君啊!”


    “你想死,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


    謝琅自信沒人能殺她,但她現在是陸昭平,還是要裝一裝的。


    “更何況,我殺了天使,朝廷很快就知道父親要謀反,想回頭,來不及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陸東離可以看到,謝琅黑白分明的雙眼中,是燃不盡的野心和欲望。


    他第一次對他女兒感到陌生,陸昭平是他的獨女,他從小就把她當兒子養,君子六藝,治國之道,能教的都教了,主要是對方好學,並且很有天資,所以就算是女兒,他也願意傾盡全力培養。


    至於後代,他是打算讓女兒招贅的,自己培養到大的女兒,可不能成了別人家的。


    卻沒想到,她竟滋生出這樣的野心。


    謝琅此時繼續下一劑猛藥:“父親以為,就算父親不謀反,天下就不會大亂嗎?皇帝昏庸無道,朝中大臣隻剩下阿諛奉承之輩,賦稅徭役壓倒了無數的百姓,這樣的朝廷,還能堅持多久,這樣的君主,還有效忠的必要嗎?”


    “大梁將亡,要麽與之共沉淪,要麽就做,終結大梁國運那個人,登上那把象征至尊的交椅。”


    陸東離錯愕了好一會兒:“你是女子啊,怎麽能有這種心思?”


    “有何不能?是我比男子少一根胳膊還是少一條腿。還是男子可以指點江山,縱橫四海,女子就隻配在後院織布繡花,相夫教子?”


    “我那麽優秀,才學不遜於任何人,若是被困在後院,這可是天下人的損失。”


    “更何況,父親你隻有我這麽一個女兒,若造反成功,皇位不是我來做,難道給外人?這樣的話,父親你這不白白造反了嗎?”


    “我冷靜一下。”陸東離拍了一下額頭,謝琅這些話對他的刺激太大了,他需要時間冷靜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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