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謝琅放下了手中的資料,神情沒有太大變化,但是大殿中的氣氛卻變了,多了一股肅殺之意。


    魏人達是最先感受到的,於是放下手中的茶水,“陛下,如何處置?”


    “前丞相的自盡不足以掩蓋他的罪名,在當時情景,他沒有做到為人臣子的本分,不僅沒有勸諫、反而大力支持太上皇的荒唐舉動,在數十萬將士麵前就是最大的過錯,好在他自盡了,那便不追其家人,將他家財充公便是。”


    在李鏡明的記憶中,這個趙允別的本事沒有,拍馬屁一絕,他能當丞相純粹是因為他馬屁拍的好,不過這樣的一個人還有骨氣自盡,雖然是別人幫他的,但總比那貪生怕死的李崇光好太多了。


    “武安侯、大將軍戰死沙場,武安侯加諡號昭烈……”


    “至於王孟賢、張家禮等人,身為大燕臣子,卻為契丹走狗……”謝琅眼神凝重了起來,一個是禮部尚書,一個是翰林學士,都是知禮知義之輩,這骨頭居然這麽軟。


    “先將其九族下獄,而後再做處理。”


    “……”


    謝琅說話的時候語氣沒有太大起伏,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決定了這些人的命運。


    魏人達對謝琅的這個處置並沒有太大意見,於是起身說了一句:“臣遵旨。”


    在魏人達離開後,謝琅對著陳紫玉說道:“你去禮部傳一下朕的口諭,讓楊湛和禮部官員商議一下關於太上皇嬪妃的安置情況。”


    陳紫玉在很小的時候就入宮了,便一直在宮內擔任女官,沒有出過宮,自然是不知道禮部該怎麽去的。


    但這也是考驗,若是連這小小的事情都辦不好,謝琅就會考慮換人來當。


    陳紫玉顯然也意識到了謝琅的言外之意,便鄭重地回答道:“諾。”


    在陳紫玉離開之後,謝琅看向殿外,不知什麽時候竟下起了雪,雪花紛紛揚揚,落在地上融化成水消失不見。


    謝琅站了起來,朝著殿外走去,欣賞著這漫天飛雪,一陣寒風裹著雨雪朝著謝琅打來,宮人們趕緊找來一件毛皮大衣給謝琅裹上,謝琅拒絕了。


    另外一側的都察院,裏邊的一間小屋內。


    幾個官員聚集在這裏密談,除了都察院的幾個官員,還有幾個別的部門的人,由於下了雪的緣故,屋內點起了火爐。


    “張大人,陛下早朝讓我們將錢財補上,不知大人如何看這件事?”


    屋內的一個官員對著坐在首位的張於明道,張於明是左副都禦史,正三品高官,現在也就屬他官位最高。


    張於明還沒回話,便有一人搶著回答:“你們覺得,一個人就算是從未來而來,知道了未來的一切,難道一定會對每個官員貪了多少了如指掌嗎?你們說這可能嗎?”


    就算是他重來一次,除了一些重大的事情,對於一些微末小事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的意思是她在誆我們,她沒有直接點出,很大程度上就是等著我們不打自招。”另外一個官員接著他的話說:“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們貪了多少,隻是我們被所謂的天命給唬住了。”


    那個官員點點頭,然後說道:“依我看啊,隻要我們給她一個大概數字,這件事就這樣過了,哪朝哪代不是這樣過來了?”


    “大人,你說對嗎?”


    所有人目光都轉向張於明,張於明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杯放在嘴邊吹了一口熱氣,喝了一口說道:“本官為官清廉,絕無貪汙行徑,不知道你們說的是什麽意思?隻是現在國家有難,國庫資金短缺,本官願意捐獻一千兩以濟國難。”


    在場的眾多官員在心裏默默吐槽,你裝什麽裝,你貪汙的還不夠多嗎?


    隻不過查不出來罷了,畢竟沒有明麵上貪汙,都是底下的官員孝敬的。


    你隻是收收錢財,幫底下人一些小忙而已。


    不過他們表麵上還是一副奉承的模樣:“大人真是高義……”


    …………


    都察院的大院裏,一些微末小官也因為這件事慌了神,聚在一起討論,其中有一個人在位置上唉聲歎氣,奇怪的是他身邊還有很多空位,但就是沒有人和他一桌。


    張謫仙看了看周圍沒有人理他,歎氣歎地更大聲了,然後自言自語地說起來了:“像本官如此風流倜儻、愛國愛民的好官,就不會因為貪汙一事而苦惱。哪像其他人,真是自作自受,活該啊!”


    雖然說是自言自語,但是說得老大聲了,在場的人都聽到了,再配上賤賤的語氣,別提有多招人嫌。


    張謫仙別看名字仙氣飄飄的,實際上就是個自戀的噴子,噴起人來敵我不分,有時候連自己都噴,所以同僚都對他避而不及。


    “張謫仙,你夠了!”有的人實在忍不住張謫仙說這些風涼話,怒氣衝衝地對著他發火。


    “你想打我,來,打我吧。”張謫仙將雙手攤開,一副你隨意打,絕不還手的姿態看著衝他而來的官員。


    “根據大燕律法,毆打朝廷命官杖三十,你打完我後,記得去刑部領罰就好。”


    再配上那副特別賤的表情,讓人看了非常想把他揍一頓。


    “你……簡直就是晦氣。”那個官員被張謫仙氣得無從招架,臉都漲紅了起來。


    但也知道要是真打了他就中了他的計了。


    自張謫仙來到都察院之後,都察院的每個官員看他都是一副晦氣的模樣,也不知道他這樣的性格是怎麽活到今日的。


    便說了一句‘晦氣’冷哼一下離開了。


    張謫仙撇撇嘴,心想也就這樣了,他都做好了挨打的準備,居然不打他了,真是浪費他感情。


    他之所以這般無所顧忌,是因為整個張家現在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一出生爹娘就死了,和兄長相依為命,幸好父母留的遺產豐富,足夠他們兄弟兩幾輩子衣食無憂。


    哪曾想,一個月前,兄長隨軍出征,現在生死未卜,想必應該也死了吧。


    他也哭過,哭著哭著就笑了。


    之後就放蕩形骸了,開始不停的作死,反正隻有自己一個人了。


    若是在以往還會有所顧忌,現在就徹底沒了顧忌,大不了就一條命。


    死之前還不允許他作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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