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以前,不用太後多說,他們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謝琅淹死。


    但是這個時期,還非得謝琅不成。


    太後的這番怒火不僅沒有讓形勢得到緩解,底下的官員越跪越多。


    有些官員是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麽謝琅都明著篡位了,不將她拿下還明著支持她,但是大家都跪了,他也就跪一下吧,不然顯得他太突兀了點。


    也有一些官員純粹是牆頭草,見太後都奈何不了謝琅,也知曉這件事無法更改,於是也跪了下去。


    當然也有一些官員,深受三綱五常影響,無法接受女子為帝,更無法接受篡位。


    但這些人沒有兵權,左右不了整個朝局,於是就僵持在原地。


    而此時臉色最難看的莫過於王瑉,他是除了太後之外,最不想讓謝琅為帝的人。


    他知道,他已經將謝琅給得罪死了,但是就算他不同意,現如今也無濟於事了。


    魏人達是吏部尚書,吏部為六部之首,他這個刑部尚書的地位比不上對方。王麟先是羽林衛中郎將,現在掌握著大梁城的全部兵力。


    其他高官都盡死於難,不死也生死未卜,在明麵上,這兩人是朝堂上掌握實權的人物。


    他們都支持謝琅,其他人再不同意也隻能同意。


    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寄托在李崇光身上,隻要李崇光回來,就能撥亂反正,還朝廷一片朗朗乾坤,這大燕的天下,怎麽能由女人染指?


    不過現如今,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時的妥協算不了什麽,於是也拜倒在地:“請太後以社稷為重,立公主為君。”


    隨著王瑉的下跪,群臣再次跪倒了一地。


    幾秒鍾之後,滿殿的群臣盡皆下跪,再無一人立於殿中。


    太後瞧這場麵,心中隻覺得悲涼至極。


    憤怒已經攢到了極點,指著謝琅朝著群臣大罵。


    “她不過就是個卑賤宮女所生之女,她配嗎,她何德何能配得上天子之位?你們這麽做,對得起李家的列祖列宗嗎?對得起大燕的社稷江山嗎?更對得起陛下嗎?”


    麵對太後的質問,群臣無動於衷,他們知道,太後到了如今已經無計可施了,隻能拿出身出來壓人了。


    論起出身,李崇光嫡和長兩個字都占了,若是他沒有出這檔子事,他的帝位無人可以動搖。


    造成如今的結果,是他一手促成的,若非是他不聽群臣勸諫,又怎會帶著四十五萬將士去送死;若非是他在戰場上一意孤行,又怎會被賊寇所擄?


    “太後是在無腦狂怒嗎?然而這並沒有用。”


    “知道人最可悲的是什麽嗎?”


    謝琅平靜地看著太後,平靜的雙眸中仿佛蘊含著對太後的嘲諷和憐憫:“人最可悲的是,自以為出身便代表著一切,卻始終認不清形勢。”


    “我何德何能配居天子之位?就憑我能扶社稷於將傾,挽狂瀾於既倒;就憑我能穩定朝野民;就憑我能讓無數百姓幸免於難;就憑我能卻敵於千裏之外;就憑我能得到滿朝文武的支持;就憑我能得到萬民的擁戴;就憑我能把你的兒子從契丹手裏帶回來。”


    “這些夠嗎?不夠我還可以說。”


    謝琅就站在階陛上與太後對視,她穿著墨色的華麗朝服,右手握著腰間的寶劍,周身的氣質很是獨特,恍若一輪曜日,熠熠生輝,又帶有一股波瀾不驚的氣場,仿佛世間萬物都入不得她的眼。


    太後驀然朝著謝琅看去,她仿佛知道為什麽謝琅能得到這麽多朝臣的支持了。


    不僅有足夠的魄力,也有與之相配的實力,更有睥睨一切的氣場。


    想到這裏,太後的神情不禁悲戚起來,絕望和無力感充斥全身,一時之間仿佛蒼老了許多。


    而此時,謝琅平淡的聲音繼續響起:“太後,你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終究是憑實力說話的。天子之位,也是能者居上的。”


    謝琅說的這番話,太後下意識的想要反駁,但她始終沒有開口,人也落魄了起來。


    話雖如此,但那是她兒子的皇位啊,作為母親,這個結果她怎麽能接受。


    沒了皇位,她兒子就算回來了,也是處於一個尷尬的位置。


    而跪在底下的魏人達看到太後落魄的樣子,不由得勸說道:“太後,天子落於敵寇之手,隻要天子一日還是天子,契丹就不會放他回來,更會以此為要挾,逼我大燕讓步。爍陽城叫門一事的前車之鑒在前,這次是契丹假冒陛下,而下次若是真的,我大燕又何以應對?”


    “唯有令立新君,尊陛下為太上皇,如此方能不受製於人,更有迎回陛下的良機。請太後為陛下考慮,為大燕社稷考慮,立南陽公主為君,臣不勝受恩感激。”


    魏人達這番話可謂是發自肺腑,他知道太後的心結在於李崇光。


    而現在他直接告訴太後,要想李崇光回來,他就不能是皇帝。


    果然,提到李崇光,太後被說動了。


    “我要你對天發誓,要讓我兒完完整整的回來。”太後死死地盯著謝琅,她知道這一切已經不是她能阻止的了,就算僵持在這裏,也僵持不了多久。


    而她的兒子絕對不能有半點閃失,這是她最後的底線。她就怕謝琅到時候坐上了皇位,再使用小手段讓李崇光病逝於契丹。


    謝琅聽聞此話微眯眼睛,太後這個要求合理吧,非常合理。


    但是她卻感到非常不爽,她不喜歡被人威脅,更不喜歡對天發誓,對她來講,對天發誓是一種很蠢的做法。


    唯有弱者才會在強者麵前對天發誓,祈求強者的饒恕。


    “我不會發誓的。”


    謝琅平靜的話語響起,群臣和太後皆露出了異樣的眼神。


    太後這個要求一點也不過分,非常合理,謝琅現在卻拒絕了,是不是代表著她根本就沒想過讓李崇光回來,還想要他死在契丹。


    就在太後的怒火正要點燃的時候,謝琅繼續說道:“我會確保李崇光平安無恙回來,但這絕不會是因為你的威脅。”


    “李崇光是我大燕的帝王,事關我大燕的臉麵,他不能死在契丹,也不能一直受契丹挾持,這太丟臉了。”


    “在李崇光回來之前,我不會對他下手,更不會用任何見不得人的小手段。”


    謝琅淡淡的看著太後,氣質是說不出的光明磊落:“這是我作為強者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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