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畏縮縮躲在陰暗角落的白羽,此刻正顫抖的捧著自己不知什麽時候變白的頭發。


    更令白羽揪心的是自己的頭發還不是那種幹枯,毫無活力的病態頭發,而是那種富有光澤,過分健康到可以被稱為秀發的優質頭發。


    這甚至都不能用白血病去搪塞,更糟糕的是,白羽的身旁總是會不經意的出現白色冰晶。


    就像現在這樣,地麵又開始泛白了。


    白羽慌裏慌張的用她那寬大的外套蓋住奇怪的地麵,她太害怕了,她不想再次變成異類。


    如果成為異類自己一定又會被欺負的,到時候自己該怎麽辦?


    白羽又一次回想起曾經的那個揮之不去的夢魘,渾身顫抖著把自己蜷縮在臂彎之間。


    到時自己會怎樣?白羽想不到。


    現在的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何處,又該去往何處,但還幼小的她此刻已經不敢再回家了,那裏的人一定都看見了她怪異的樣貌,說不定還在想著將自己解剖研究。(隻是她這麽認為的)


    白羽扯扯帽沿,她決定哪怕用盡全力也要好好掩護住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溫柔的女聲從白羽的上方傳來。


    “小朋友,要吃點嗎?”


    白羽下意識的抬頭,但當她看見來人相貌的時候又像個受驚的刺蝟一樣把自己再次蜷縮起來,此刻的白羽還不斷的在心裏咒罵自己的無腦。


    而來人也自然捕捉到了白羽那一瞬間展露出的驚人相貌,精致小巧的五官,加上絲綢般潔白的長發,以及那個隻看一眼就能激起自己保護欲的,小動物一般的神情。


    這個好心的大姐姐摸摸白羽頭頂的帽子,安慰道:“吃點飯吧,我看你都蹲在這一整天了,不吃飯可是會長不高的哦。”


    這個姐姐看著白羽的樣子多半也能猜到這個孩子的家人可能也和這裏大多數人一樣已經喪生了,不然不該會隻留一個小孩子在這裏坐著。


    白羽一邊感受著透過布料傳來的溫暖觸感,一邊盯著放在自己腳邊熱乎乎的稀飯,滿滿的淘米水裏甚至看不見幾粒白米。


    但白羽還是接過這稀釋嚴重的晚飯,她也確實有一天沒吃飯了,即便不能飽腹墊個肚也是好的,怎麽說都是別人的好意。


    隻是白羽才把熱乎的白碗端起的時候,白羽便再次察覺到了不對。


    那細碎到仿佛就在她耳邊的哢嚓聲,以及那捧在手裏的逐漸不再對勁的觸感。


    白羽能猜到是自己身上詭異的能力又發作了,碗底正在結冰。


    原本還冒著滾滾白煙的粥水,此刻不僅用散發著象征著寒氣的白煙占據了白羽的所有視線,還在粥水底部凍處了小塊的冰片。


    就在白羽發呆的時候,那位好心的路人小姐姐俯身與白羽木楞的冰藍色雙眸對上了眼。


    小姐姐突如其來的操作嚇了白羽一跳,慌亂間她差點將碗甩了出去。


    不過好在沒扔,不然碗裏的粥已經變成一坨冰塊的事實就藏不住了。


    “你不餓嗎?”


    小姐姐問這話的時候白羽的肚子便像是有意識一般做出了回應。


    咕嚕嚕的可愛響聲,害的白羽老臉一紅,再次羞愧的又把自己包成一團。


    小姐姐捂嘴噗呲一聲便再次用手摸上白羽的小腦袋:“好了,不逗你了。好好吃飯吧,即便有心事也得好好吃飯知道嗎?你的爸爸媽媽一定也不希望你因為他們這樣餓著自己。好嗎?”


    白羽抱著碗輕輕的點點頭,紅著小臉卻始終沒有出聲。


    小姐姐覺得白羽應該是個懂事的孩子,於是便又回到了誌願者的大本營裏,這裏還有大量的事需要人手呢。


    白羽從碗裏掏出那塊被凍得結結實實的冰坨子,沒辦法隻好先將碗狀的冰塊取下,吃起冰塊來。


    這還是她這幾年第一次感受到來自外人的溫暖呢,原來被人關心這麽治愈嗎?


    接下來幾天,那個誌願者小姐姐經常會來看望白羽,因為這個躲在角落裏還不愛說話的小女孩總是會有種讓人不自覺的想去保護魔力。


    而兩人相處時間長了,白羽也逐漸從小姐姐的口中了解了現在的局麵。


    其實所謂的誌願者也隻是一群自發組織的愛心人士,雖然大家統合了資源,但所有資源加起來其實也遠遠不夠。


    本來還寄希望於中央的支援,可是由於信息癱瘓,導致這裏就像被孤立了一樣,信息既不能出也不能進,以至於到現在了也沒有見到任何支援。


    小姐姐還在白羽身邊滔滔不絕的時候,不遠處的嘈雜動靜吸引了他們的目光。


    原來是一個偷米的家夥被抓到了。


    “就是這家夥!我說呢,最近的糧食怎麽消耗特別快!原來就是你這隻老鼠啊。”


    “太可惡了!竟然偷米!知不知道那是大夥的命!”


    “沒良心的家夥!他就應該死在地震裏!”


    大夥罵的都很難聽,但卻有道理,隻是在外圍觀望的白羽沒明白為什麽這家夥不為自己辯解幾句。


    白羽穿過人群好不容易擠到前排,才終於明白為什麽這家夥隻能發出一些意義不明的嗡嗡聲了,原來是臉都被打腫了張不開嘴啊。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要求將他就地處決的聲音絡繹不絕的從白羽的身後傳來,白羽一時間有些錯愕的看向身後的那些大人,又看看眼前這個低著頭不動聲色的,連為自己辯解都做不到的人。


    做錯了就該接受懲罰嗎?


    正義審判的聲音越來越大,這也就意味著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這場聲討的隊列。


    白羽顫巍巍的抬起手,艱難的在心裏盤算著應不應該加入這場正義之中。


    可是一個熟悉的聲音瞬間蓋過了所有人的討伐聲,她的聲音雖然並沒有那般威嚴,卻也在這一刻也是那般的鏗鏘有力。


    “他隻是偷了一點糧食,就要將人打死!或許別人也有苦衷呢!不給別人辯解機會就要打死人什麽的,不覺的太殘忍了嗎?”


    小姐姐那聖母一般的話並沒有澆滅大家夥的怒火,反而將所有的怒氣不約而同的全部聚集到了自己身上。


    “難道放任這種人逍遙法外,就對我們公平嗎?”


    “就是,就是,這種人能有什麽苦衷!他餓了,我們就不餓嗎!我們也想吃飽啊!”


    “那可是大家的糧食!”


    “可是,打死人什麽的...”善良的小姐姐被眾人無法止息的怒火嚇到了,柔弱的身軀節節敗退。


    “為了大家,就該殺雞儆猴,永遠杜絕這種肮髒的行徑。”


    “對對對!”


    如果怒火可以實體化,現在在場所有人的怒氣疊加起來怕是都已經可以衝破天際了。


    “可是死人什麽的...我們去世的人還不夠多嗎!你們就不能為還活著的攢攢功德嗎?一天到晚的死死死,你們都沒有良心的嗎!”


    前一刻還有點退縮的小姐姐在此刻又一次爆發了,白羽還是第一次看到小姐姐哭,那個一直在安慰自己的小姐姐,可能心裏也沒有外表看起來的那麽輕鬆吧。


    現場的所有人也被吼住了,一個個沉默不語。


    “要不,把他驅逐出去?”人群中有人提議道。


    “對對對,驅逐出去。”


    “不行,應該讓他戴罪立功讓他去找支援去。”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語的又開始嘰嘰喳喳的討論起來,但氛圍明顯比之前好了不少。


    那個偷米的男人更是熱淚盈眶,他解開束縛的第一件事便是不停的感謝小姐姐,是她救了他。


    最後的最後一切都和平解決了,偷米的男子要背負所有人的希望去外界尋找支援,而他的兒子則被留下好好照顧。


    白羽看的出來這個孩子就像人質一樣,被綁在了這個裝著絕大多數人的這輛大車上。


    不過白羽並不關心這些,在這裏她最要好的隻有一個人而已。


    隻是那件事情後白羽並沒有再等來小姐姐的身影,於是等過兩天的她第一次主動去尋找小姐姐的時候,卻是再一次的遇上了天人永隔的畫麵,這一次她瞧見的隻是一塊被染紅的白布,以及低眉垂目卻連兩滴眼淚擠不出眾人。


    也是在那一刻白羽的世界觀徹底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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