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哲還拄著拐杖，原本高大的身軀，好像縮短了很多，頭發淩亂，衣裳不整，眼睛裏布滿血絲。
小麗的離去對興哲打擊很大，興哲給小麗打了無數個電話，一開始小麗不接，後來電話號碼變成空號，到新世紀模特經紀公司找，公司說小麗走了，興哲不死心，又到小麗住的地方找，小區保安不讓興哲進去，興哲就在小區門口等，一連等了幾天也沒等到小麗。
小麗是興哲的初戀，初戀的感情十分真摯，興哲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一閉上眼睛就是小麗，就是兩人的點點滴滴。興哲恨自己沒有能耐，給不了小麗想要的生活，興哲恨小麗無情，說分手就分手，一點不顧及往日情分，深入骨髓的挫敗感和自尊心受到傷害的無力感，讓興哲心痛得喘不過氣來。
“有人嗎？”門外有人敲門。
“誰？小麗？”興哲以為小麗來找自己了。
“是我，房東。”原來是女房東來了。
“房東，有什麽事嗎？”興哲拄著拐杖打開房門。
“小張，你的腿怎麽了？”
“受傷了。”
“小張，今天是25號，20號交下個季度房租，你怎麽沒交？”
“房東，能不能寬限幾天，我手裏沒錢。”
“沒錢，沒錢就別租房子，還有，下半年房租漲300元，我提前通知你一聲。”
“怎麽又要漲房租？”
“半年漲一次房租，這是規矩，漲300算少的，別的房東都漲500，下季度房租什麽時候交？”
“房東，我腿受傷了，這兩個月一直在養傷，沒上班。”
“小張，我這裏不是慈善機構，給你一周時間，一周後交不上房租，你就搬出去。”
“好，謝謝房東。”
“屋子好好收拾收拾，怎麽這麽多酒瓶？沒錢交房租，倒有錢喝酒啊？”
“我一會兒就收拾。”
“這房子讓你弄的，快趕上垃圾房了！”
房東是慶東本地人，動遷回遷有好幾處房子，又買了幾個門頭房，是妥妥的包租婆。
大城市房東財大氣粗，動不動就漲房租，年輕人都往大城市跑，愛住不住，你不住，反正有人住。這個無情，那個無情，大城市的房東最無情。慶東還好些，本地人房子沒有那麽多，深圳有一位女士，坐擁1200套房子，月入租金160萬，人稱中國最牛包租婆。
難怪房東說，興哲的房間很亂，桌子上、地上擺了很多方便麵盒和啤酒瓶，興哲不會做飯，拄拐杖出門不方便，方便麵就啤酒是他經常吃的飯。曉蘭被興哲趕走了，曉蘭還能幫興哲做做飯、收拾收拾屋子，曉蘭一走，興哲屋子亂了套。
“經理。”下午，興哲打車來到恒元國際夜總會。
“興哲，你的腿怎麽樣了？”安保部經理問。
“沒好，還需要拄拐杖。”
“你看沒看中醫？中醫有沒有辦法？”
“中醫看了，效果不明顯。”
“你別著急，傷筋動骨一百天，才兩個月，還需要時間。”
“經理，我想問一問，有沒有我能幹的工作，房租到期了，房東催我交房租。”
“你腿傷沒好，安保部恐怕幹不了，這樣吧，你等我一下，我去問問老板，看有什麽工作你能暫時幹幹。”
“謝謝經理，給你添麻煩了！”
安保部經理對興哲不錯，他去找老板商量，看老板能不能給興哲安排一個工作。
興哲在安保部經理這兒等著，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老板能不能讓他幹點力所能及的工作。一分錢難倒英雄漢，腿受傷真耽誤事，模特幹不了，保安也幹不了。
“興哲。”過了一會兒，安保部經理回來了。
“經理，老板怎麽說？”
“老板說不行，沒有合適的工作給你幹。”
“我到停車場看車行不行？”
“這個我也說了，老板說我們這裏是高檔夜總會，不能用腿腳不好的，怕影響公司形象，老板說你把傷養好了再說。”
“好吧，謝謝經理，我回去了。”興哲站起身要走。
“興哲，等一下，我這裏有一萬塊錢，你先拿去用。”安保部經理從抽屜裏拿出一萬塊錢。
“經理，我有錢，我不要你的錢。”
“你有錢？你先拿去用吧，不用著急還，什麽時候有錢了，你再還給我。”
“謝謝經理，我有錢。”
“你真有錢？”
“是，經理，我回去了。”
“好吧，興哲，你好好養傷，傷養好了再來工作。”
“好。”
興哲有錢嗎？興哲沒有錢，興哲連房租都交不上，怎麽會有錢。興哲生性要強，不服輸，不輕易向人低頭，實在沒有辦法了，這才找安保部經理安排工作。
安保部經理欣賞興哲，敬佩興哲是條漢子，也為興哲的遭遇鳴不平。雖然安保部經理對自己不錯，畢竟非親非故，興哲不想要安保部經理的錢。
興哲是要臉麵的人，即使落魄，也不想被人同情，不想被人瞧不起。有時候，人太剛強了也不好，寧折不彎的性格，隻會四處碰壁，興哲還是太年輕了，不懂得抱殘守缺的道理，身體倒是殘了，守缺還沒學會。
怕被人看見，興哲從恒元國際夜總會側門出來，興哲拄著拐杖下台階，保潔剛把台階拖過，台階很滑，興哲一個沒留神，連人帶拐杖摔倒在地上。
“興哲，你怎麽來了？”曉蘭來上班了。
“曉蘭。”
“我扶你起來吧。”曉蘭伸手要扶興哲。
“不用，我自己能行。”
“你能行嗎？我扶你一把吧？”
“不用。”
興哲雙手扶地，受傷的腿不敢用力，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樣子有些狼狽，也有些可憐。曉蘭撿起掉在地上的拐杖遞給興哲，興哲接過拐杖。
“走路小心點。”曉蘭說。
“地太滑了。”
“是啊，要上班了，保潔剛打掃完。”
“曉蘭，你上班吧，我回去了。”
“興哲，你來有什麽事嗎？”
“沒事，好長時間沒來上班了，我過來看看。”
“好吧，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就告訴我，千萬不要客氣。”
“沒有，謝謝你，曉蘭。”
“好吧，興哲哥，你慢點走，不要再摔倒了。”
“好，我慢點走。”
曉蘭言語之中充滿了對興哲的關心，興哲不是聽不出來，他是裝作聽不出來。
興哲心裏還放不下小麗，放不下和小麗的這段感情，隻要一想到小麗，興哲心裏就有一種刺痛感，說來奇怪，明明是小麗背叛了自己，狠心拋棄了自己，興哲卻不怎麽怪小麗，反而怪自己沒能耐。
興哲好長時間沒工作了，沒工作就沒有收入，吃飯要花錢，租房要花錢，看病要花錢，存款所剩無幾，沒有錢真是寸步難行。為了省錢，興哲每天吃方便麵，心裏苦悶，免不了喝幾瓶啤酒，坐吃山空不是辦法，興哲決定到街上賣報紙，賣報紙不需要走動，在街邊站著就行，適合自己幹。
興哲賣報紙，房東也很支持，興哲管房東要了兩個紙箱，又從垃圾箱找出一個泡沫板，泡沫板架在紙箱上，報紙放在泡沫板上，興哲站在旁邊賣。
一開始，興哲不好意思開口，有買報紙的就說兩句，沒有買的就站著，兩個小時過去了，報紙賣得並不好。旁邊是一家時裝店，大喇叭循環播放打折信息，聲音很大，內容重複，好像得了腦白金真傳，聽得興哲心煩意亂。
“環球時報、參考消息、法製日報。”沒辦法，興哲也開始叫賣。
“來份環球時報。”
“參考消息要不要？”
“不要。”
站了半天，興哲終於賣出一份報紙，賣一份報紙能掙2毛錢，利潤低得可憐。
興哲的腿還沒有好，不能長時間站立，他坐在時裝店台階上準備歇一口氣，時裝店老板開門出來了。
“賣報紙的，別在我門口坐著，影響我生意。”時裝店老板說。
“我就坐一會兒。”
“起來吧，別坐了，你在我門口賣報紙，我看你是個殘疾人，不和你計較。”
“我沒在你門口賣，報攤離你門口很遠。”
“你別強了，這裏不讓擺攤設點，一會兒城管就來攆你了，趁著城管沒來，你趕緊走吧，城管來了，連報紙也給你沒收了。”
“我不走，我看誰敢沒收我報紙。”
“你以為你是殘疾人，城管就不敢管你了？年輕人，別說我沒提醒你，一會兒城管來了，有你哭的。”
“誰是殘疾人，你他媽才是殘疾人呐！”
“你，你怎麽罵人呐？“
“罵人？我還想打人呐！”
“好，好，你厲害，你愛咋賣咋賣，別在我門口坐著就行。”
“誰稀罕坐你門口。”興哲站起身，拄著拐杖挪動一下位置。
興哲相貌英俊，高大健壯，即使拄著拐杖，發起怒來也令人生畏。天地無情，造化弄人，興哲如果不受傷，就不會從職業隊退役，如果不被梁軍打傷，低層次的走秀還可以幹，起碼生活不會成問題。如今，走秀走不了，保安幹不了，女朋友也跟人跑了，興哲真是夠倒黴的。
巴黎是世界時尚之都，有世界最好的模特培訓機構，小麗要去法國學習了，新世紀模特經紀公司和法國巴黎模特培訓機構有合作，每年都會選派優秀學員到法國培訓，當然，會給對方培訓費，而且培訓費還不低，人家掙的就是這筆錢。
這段時間，小麗在外語學院學法語，沒在新世紀模特經紀公司，所以，興哲找不到小麗。
被迫和興哲分手，小麗覺得很難過，而且，是自己提出的分手，幾年的感情就這樣結束了，小麗覺得有點對不起興哲，對不起自己的感情。徐老板說能把自己捧紅，也能把自己打回原形，小麗絲毫不懷疑徐老板的能力，徐老板說到就能做到。
小麗剛到慶東的時候舉目無親，年齡小，什麽也不會，如果沒有興哲無微不至的關懷，自己很可能早就回老家了，不會有今天。
馬上要出國了，小麗上街買一些東西，衣服不用準備太多，內衣、衛衣還是要多買一些，然後就是藥品，需要買一些常用的感冒藥、胃腸藥、消炎藥，還有就是u盤、移動硬盤、多功能插頭，等等。
買完這些東西，上了出租車，小麗忽然想到興哲住的地方看一看，雖然不能見麵，在興哲住的地方轉一轉，小麗也覺得安心。
“司機，先去江華路172號。“
“好。”
興哲賣了大半天報紙，也沒賣出多少，中午飯也沒吃，蹲在馬路邊，望著往來的行人發呆。興哲想簡單了，自從有了智能手機，買報紙的人明顯少了，賣報紙還不如賣茶蛋，茶蛋也比報紙好賣些。科技的發展，往往會導致很多行業消失，新聞出版行業的電子化是大勢所趨。
“欸，你怎麽在這兒賣報紙，趕緊收攤，這裏不允許擺攤賣報紙。”兩個戴著紅袖箍的城管走了過來。
“怎麽，這裏不允許賣嗎？”興哲問。
“哪兒那麽多廢話，我說不允許就不允許，你占道經營還有理了？趕緊走！”
“我才賣不長時間，也賣出多少，你們就讓我再賣一會兒吧。”
“我們說的話你聽不懂嗎？看你是個殘疾人，我們才和你好說好商量，趕緊走，別廢話！”
“我不是殘疾人。”
“怎麽，你假裝殘疾人嗎？趕緊走，這裏不能擺攤，再不走，報紙給你沒收了。”
“怎麽樣，我說這裏不能擺攤吧？你還不信。”時裝店老板見城管來了，出來看熱鬧。
“走就走，你們欺負我腿不好，狗眼看人低！”興哲罵道。
“你說誰狗眼看人低？我看你是不想好了！”城管過來，一腳把興哲的報攤踢翻了。
“你憑什麽踢我報紙？”興哲上前揪住城管的胳膊。
“撒手，你想打架嗎？”城管氣得臉通紅。
“我打你怎麽了？”興哲和城管扭打在一起。
“城管打人了！城管打殘疾人了！”看熱鬧的群眾大聲起哄。
城管工作不好幹，很多情況下，明明城管有理，是正常執行公務，也會被不懷好意的群眾圍觀嘲笑，真是看眼的不嫌事大，事情越大越好。
中國人普遍有種看客心理，要麽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麽見機行事，見風使舵，缺乏善惡觀念，習慣於察言觀色。這和中國曆史有關，是幾千年來資源匱乏、戰亂頻仍、生存競爭激烈造成的。
“前麵發生什麽事了？”小麗坐出租車正好趕來。
“好像是城管打人，城管把賣報紙的打了。”出租車司機說。
“等一下，停車。”小麗發現被打的人正是興哲。
“怎麽，你認識被打的人？”
“我不認識，司機，這是500塊錢，你去把被打的人的報紙全買了，回頭我多給你車錢。”
“你不認識他，買他報紙幹什麽？”
“你別問了，這200塊錢給你，跑腿費，你去把報紙全買了，車錢另外算。”小麗又拿出200塊錢。
“好吧，你同情弱者，想獻愛心，我幫你買，我不要你的200塊錢。”
“謝謝，你趕緊下車買吧！”小麗把500塊錢塞到司機手中。
小麗不敢下車，她怕見到興哲會控製不住自己，也怕興哲不要自己的錢，從前的戀人落魄到這個地步，怎麽說都和自己有關。
小麗有種深深的負罪感，覺得自己對不起興哲，此時此刻，小麗真想拉開車門，向興哲奔去，扶起興哲，重新投入興哲的懷抱，可一想到法國巴黎正在等著自己，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小麗的離去對興哲打擊很大，興哲給小麗打了無數個電話，一開始小麗不接，後來電話號碼變成空號，到新世紀模特經紀公司找，公司說小麗走了，興哲不死心，又到小麗住的地方找，小區保安不讓興哲進去，興哲就在小區門口等，一連等了幾天也沒等到小麗。
小麗是興哲的初戀，初戀的感情十分真摯，興哲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一閉上眼睛就是小麗，就是兩人的點點滴滴。興哲恨自己沒有能耐，給不了小麗想要的生活，興哲恨小麗無情，說分手就分手，一點不顧及往日情分，深入骨髓的挫敗感和自尊心受到傷害的無力感，讓興哲心痛得喘不過氣來。
“有人嗎？”門外有人敲門。
“誰？小麗？”興哲以為小麗來找自己了。
“是我，房東。”原來是女房東來了。
“房東，有什麽事嗎？”興哲拄著拐杖打開房門。
“小張，你的腿怎麽了？”
“受傷了。”
“小張，今天是25號，20號交下個季度房租，你怎麽沒交？”
“房東，能不能寬限幾天，我手裏沒錢。”
“沒錢，沒錢就別租房子，還有，下半年房租漲300元，我提前通知你一聲。”
“怎麽又要漲房租？”
“半年漲一次房租，這是規矩，漲300算少的，別的房東都漲500，下季度房租什麽時候交？”
“房東，我腿受傷了，這兩個月一直在養傷，沒上班。”
“小張，我這裏不是慈善機構，給你一周時間，一周後交不上房租，你就搬出去。”
“好，謝謝房東。”
“屋子好好收拾收拾，怎麽這麽多酒瓶？沒錢交房租，倒有錢喝酒啊？”
“我一會兒就收拾。”
“這房子讓你弄的，快趕上垃圾房了！”
房東是慶東本地人，動遷回遷有好幾處房子，又買了幾個門頭房，是妥妥的包租婆。
大城市房東財大氣粗，動不動就漲房租，年輕人都往大城市跑，愛住不住，你不住，反正有人住。這個無情，那個無情，大城市的房東最無情。慶東還好些，本地人房子沒有那麽多，深圳有一位女士，坐擁1200套房子，月入租金160萬，人稱中國最牛包租婆。
難怪房東說，興哲的房間很亂，桌子上、地上擺了很多方便麵盒和啤酒瓶，興哲不會做飯，拄拐杖出門不方便，方便麵就啤酒是他經常吃的飯。曉蘭被興哲趕走了，曉蘭還能幫興哲做做飯、收拾收拾屋子，曉蘭一走，興哲屋子亂了套。
“經理。”下午，興哲打車來到恒元國際夜總會。
“興哲，你的腿怎麽樣了？”安保部經理問。
“沒好，還需要拄拐杖。”
“你看沒看中醫？中醫有沒有辦法？”
“中醫看了，效果不明顯。”
“你別著急，傷筋動骨一百天，才兩個月，還需要時間。”
“經理，我想問一問，有沒有我能幹的工作，房租到期了，房東催我交房租。”
“你腿傷沒好，安保部恐怕幹不了，這樣吧，你等我一下，我去問問老板，看有什麽工作你能暫時幹幹。”
“謝謝經理，給你添麻煩了！”
安保部經理對興哲不錯，他去找老板商量，看老板能不能給興哲安排一個工作。
興哲在安保部經理這兒等著，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老板能不能讓他幹點力所能及的工作。一分錢難倒英雄漢，腿受傷真耽誤事，模特幹不了，保安也幹不了。
“興哲。”過了一會兒，安保部經理回來了。
“經理，老板怎麽說？”
“老板說不行，沒有合適的工作給你幹。”
“我到停車場看車行不行？”
“這個我也說了，老板說我們這裏是高檔夜總會，不能用腿腳不好的，怕影響公司形象，老板說你把傷養好了再說。”
“好吧，謝謝經理，我回去了。”興哲站起身要走。
“興哲，等一下，我這裏有一萬塊錢，你先拿去用。”安保部經理從抽屜裏拿出一萬塊錢。
“經理，我有錢，我不要你的錢。”
“你有錢？你先拿去用吧，不用著急還，什麽時候有錢了，你再還給我。”
“謝謝經理，我有錢。”
“你真有錢？”
“是，經理，我回去了。”
“好吧，興哲，你好好養傷，傷養好了再來工作。”
“好。”
興哲有錢嗎？興哲沒有錢，興哲連房租都交不上，怎麽會有錢。興哲生性要強，不服輸，不輕易向人低頭，實在沒有辦法了，這才找安保部經理安排工作。
安保部經理欣賞興哲，敬佩興哲是條漢子，也為興哲的遭遇鳴不平。雖然安保部經理對自己不錯，畢竟非親非故，興哲不想要安保部經理的錢。
興哲是要臉麵的人，即使落魄，也不想被人同情，不想被人瞧不起。有時候，人太剛強了也不好，寧折不彎的性格，隻會四處碰壁，興哲還是太年輕了，不懂得抱殘守缺的道理，身體倒是殘了，守缺還沒學會。
怕被人看見，興哲從恒元國際夜總會側門出來，興哲拄著拐杖下台階，保潔剛把台階拖過，台階很滑，興哲一個沒留神，連人帶拐杖摔倒在地上。
“興哲，你怎麽來了？”曉蘭來上班了。
“曉蘭。”
“我扶你起來吧。”曉蘭伸手要扶興哲。
“不用，我自己能行。”
“你能行嗎？我扶你一把吧？”
“不用。”
興哲雙手扶地，受傷的腿不敢用力，緩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樣子有些狼狽，也有些可憐。曉蘭撿起掉在地上的拐杖遞給興哲，興哲接過拐杖。
“走路小心點。”曉蘭說。
“地太滑了。”
“是啊，要上班了，保潔剛打掃完。”
“曉蘭，你上班吧，我回去了。”
“興哲，你來有什麽事嗎？”
“沒事，好長時間沒來上班了，我過來看看。”
“好吧，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就告訴我，千萬不要客氣。”
“沒有，謝謝你，曉蘭。”
“好吧，興哲哥，你慢點走，不要再摔倒了。”
“好，我慢點走。”
曉蘭言語之中充滿了對興哲的關心，興哲不是聽不出來，他是裝作聽不出來。
興哲心裏還放不下小麗，放不下和小麗的這段感情，隻要一想到小麗，興哲心裏就有一種刺痛感，說來奇怪，明明是小麗背叛了自己，狠心拋棄了自己，興哲卻不怎麽怪小麗，反而怪自己沒能耐。
興哲好長時間沒工作了，沒工作就沒有收入，吃飯要花錢，租房要花錢，看病要花錢，存款所剩無幾，沒有錢真是寸步難行。為了省錢，興哲每天吃方便麵，心裏苦悶，免不了喝幾瓶啤酒，坐吃山空不是辦法，興哲決定到街上賣報紙，賣報紙不需要走動，在街邊站著就行，適合自己幹。
興哲賣報紙，房東也很支持，興哲管房東要了兩個紙箱，又從垃圾箱找出一個泡沫板，泡沫板架在紙箱上，報紙放在泡沫板上，興哲站在旁邊賣。
一開始，興哲不好意思開口，有買報紙的就說兩句，沒有買的就站著，兩個小時過去了，報紙賣得並不好。旁邊是一家時裝店，大喇叭循環播放打折信息，聲音很大，內容重複，好像得了腦白金真傳，聽得興哲心煩意亂。
“環球時報、參考消息、法製日報。”沒辦法，興哲也開始叫賣。
“來份環球時報。”
“參考消息要不要？”
“不要。”
站了半天，興哲終於賣出一份報紙，賣一份報紙能掙2毛錢，利潤低得可憐。
興哲的腿還沒有好，不能長時間站立，他坐在時裝店台階上準備歇一口氣，時裝店老板開門出來了。
“賣報紙的，別在我門口坐著，影響我生意。”時裝店老板說。
“我就坐一會兒。”
“起來吧，別坐了，你在我門口賣報紙，我看你是個殘疾人，不和你計較。”
“我沒在你門口賣，報攤離你門口很遠。”
“你別強了，這裏不讓擺攤設點，一會兒城管就來攆你了，趁著城管沒來，你趕緊走吧，城管來了，連報紙也給你沒收了。”
“我不走，我看誰敢沒收我報紙。”
“你以為你是殘疾人，城管就不敢管你了？年輕人，別說我沒提醒你，一會兒城管來了，有你哭的。”
“誰是殘疾人，你他媽才是殘疾人呐！”
“你，你怎麽罵人呐？“
“罵人？我還想打人呐！”
“好，好，你厲害，你愛咋賣咋賣，別在我門口坐著就行。”
“誰稀罕坐你門口。”興哲站起身，拄著拐杖挪動一下位置。
興哲相貌英俊，高大健壯，即使拄著拐杖，發起怒來也令人生畏。天地無情，造化弄人，興哲如果不受傷，就不會從職業隊退役，如果不被梁軍打傷，低層次的走秀還可以幹，起碼生活不會成問題。如今，走秀走不了，保安幹不了，女朋友也跟人跑了，興哲真是夠倒黴的。
巴黎是世界時尚之都，有世界最好的模特培訓機構，小麗要去法國學習了，新世紀模特經紀公司和法國巴黎模特培訓機構有合作，每年都會選派優秀學員到法國培訓，當然，會給對方培訓費，而且培訓費還不低，人家掙的就是這筆錢。
這段時間，小麗在外語學院學法語，沒在新世紀模特經紀公司，所以，興哲找不到小麗。
被迫和興哲分手，小麗覺得很難過，而且，是自己提出的分手，幾年的感情就這樣結束了，小麗覺得有點對不起興哲，對不起自己的感情。徐老板說能把自己捧紅，也能把自己打回原形，小麗絲毫不懷疑徐老板的能力，徐老板說到就能做到。
小麗剛到慶東的時候舉目無親，年齡小，什麽也不會，如果沒有興哲無微不至的關懷，自己很可能早就回老家了，不會有今天。
馬上要出國了，小麗上街買一些東西，衣服不用準備太多，內衣、衛衣還是要多買一些，然後就是藥品，需要買一些常用的感冒藥、胃腸藥、消炎藥，還有就是u盤、移動硬盤、多功能插頭，等等。
買完這些東西，上了出租車，小麗忽然想到興哲住的地方看一看，雖然不能見麵，在興哲住的地方轉一轉，小麗也覺得安心。
“司機，先去江華路172號。“
“好。”
興哲賣了大半天報紙，也沒賣出多少，中午飯也沒吃，蹲在馬路邊，望著往來的行人發呆。興哲想簡單了，自從有了智能手機，買報紙的人明顯少了，賣報紙還不如賣茶蛋，茶蛋也比報紙好賣些。科技的發展，往往會導致很多行業消失，新聞出版行業的電子化是大勢所趨。
“欸，你怎麽在這兒賣報紙，趕緊收攤，這裏不允許擺攤賣報紙。”兩個戴著紅袖箍的城管走了過來。
“怎麽，這裏不允許賣嗎？”興哲問。
“哪兒那麽多廢話，我說不允許就不允許，你占道經營還有理了？趕緊走！”
“我才賣不長時間，也賣出多少，你們就讓我再賣一會兒吧。”
“我們說的話你聽不懂嗎？看你是個殘疾人，我們才和你好說好商量，趕緊走，別廢話！”
“我不是殘疾人。”
“怎麽，你假裝殘疾人嗎？趕緊走，這裏不能擺攤，再不走，報紙給你沒收了。”
“怎麽樣，我說這裏不能擺攤吧？你還不信。”時裝店老板見城管來了，出來看熱鬧。
“走就走，你們欺負我腿不好，狗眼看人低！”興哲罵道。
“你說誰狗眼看人低？我看你是不想好了！”城管過來，一腳把興哲的報攤踢翻了。
“你憑什麽踢我報紙？”興哲上前揪住城管的胳膊。
“撒手，你想打架嗎？”城管氣得臉通紅。
“我打你怎麽了？”興哲和城管扭打在一起。
“城管打人了！城管打殘疾人了！”看熱鬧的群眾大聲起哄。
城管工作不好幹，很多情況下，明明城管有理，是正常執行公務，也會被不懷好意的群眾圍觀嘲笑，真是看眼的不嫌事大，事情越大越好。
中國人普遍有種看客心理，要麽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麽見機行事，見風使舵，缺乏善惡觀念，習慣於察言觀色。這和中國曆史有關，是幾千年來資源匱乏、戰亂頻仍、生存競爭激烈造成的。
“前麵發生什麽事了？”小麗坐出租車正好趕來。
“好像是城管打人，城管把賣報紙的打了。”出租車司機說。
“等一下，停車。”小麗發現被打的人正是興哲。
“怎麽，你認識被打的人？”
“我不認識，司機，這是500塊錢，你去把被打的人的報紙全買了，回頭我多給你車錢。”
“你不認識他，買他報紙幹什麽？”
“你別問了，這200塊錢給你，跑腿費，你去把報紙全買了，車錢另外算。”小麗又拿出200塊錢。
“好吧，你同情弱者，想獻愛心，我幫你買，我不要你的200塊錢。”
“謝謝，你趕緊下車買吧！”小麗把500塊錢塞到司機手中。
小麗不敢下車，她怕見到興哲會控製不住自己，也怕興哲不要自己的錢，從前的戀人落魄到這個地步，怎麽說都和自己有關。
小麗有種深深的負罪感，覺得自己對不起興哲，此時此刻，小麗真想拉開車門，向興哲奔去，扶起興哲，重新投入興哲的懷抱，可一想到法國巴黎正在等著自己，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