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華律師事務所位於慶東市中心中央商務區,毗鄰錦江江畔,擁有近百名執業律師和專業人士,是一家名氣較大的律師事務所。


    李穎走進大華律師事務所大門,前廳寬敞明亮,裝修時尚,白色大理石地麵,白色歐式吊頂,兩個一米多高的白瓷花盆裏養著綠色盆栽。


    前台後麵的背景牆上掛著幾個合夥人的大幅照片,王德輝律師的照片掛在正中央,李穎特意多看了幾眼。律師事務所大多是合夥人製,合夥人按照出資比例享有權利,對事務所債務承擔無限連帶責任。


    “小姐,請問您找誰?”前台人員問。


    “我找王德輝律師。”


    “找王主任,預約了嗎?”


    “預約了。”


    “請稍等,我掛個電話。”


    電梯裏,大華律師事務所的律師都身穿高級西服,頭發梳得油光鋥亮,手裏拿著厚厚的文件夾,一邊翻文件一邊接聽電話。進來一兩個女律師,也是身穿高級西服套裝,臉上畫著淡妝,脖子上戴著高級鉑金項鏈,手腕上戴著明晃晃的高級腕表,手裏拿著水杯,腳上的高跟鞋“哢哢”直響。


    王德輝是大華律師事務所主任,相當於公司老總,王主任辦公室有別於其他公司老總,沒有過多裝飾,也沒有古董工藝品,兩麵牆全是書櫃,書櫃裏麵滿滿當當擠滿了書,有燙著金邊的《憲法學》、《民法學》、《刑法學》、《民事訴訟法》、《刑事訴訟法》、《婚姻法》、《國際法》、《法學基礎》、《行政訴訟法》,等等,數不勝數,王主任的辦公桌上也擺滿了書。


    “王主任您好,我叫李穎,是杜總介紹我來找您的。”李穎一進屋表明來意。


    “啊,你是杜總朋友?請坐,請坐。”


    王主任60多歲,身穿白襯衫,米色針織馬夾,藍色西裝褲,戴一副金絲邊眼鏡,頭發花白,精神矍鑠,不像律師,像一個大學教授。


    “王主任,不知道杜總和您說過沒有,我是為我同學的事來找您的,我同學涉嫌傳銷被公安機關抓走了,已經有一個多星期了。”


    “杜總大概說了一下,具體情況他也不清楚,你了解具體情況嗎?”


    “我也不十分了解,我隻記得我同學和我說過,他們是直銷,不是傳銷,他們好像有直銷牌照。”


    “直銷和傳銷有相似之處,也有所區別,說實話,界定起來比較困難,涉及到的法律問題也比較多。”


    “王主任,我同學今年才27歲,還沒有結婚,他要是判了刑,這輩子就毀了,請您一定想辦法救救他!他家裏還有一個老母親,母子倆相依為命,我早上剛去他家,他媽媽因為這件事已經病倒了。”


    “是啊,違法犯罪是天底下成本最高的事,道理大家都懂,可為什麽還有人犯罪呐?不外乎追逐名利,為了名利不擇手段。法律是公正無私的,我們不要懼怕法律,隻有違反法律的人才會懼怕它。”王主任一提到法律,目光變得嚴厲起來。


    “王主任,我相信我同學一定不是故意犯罪,他非常淳樸也非常誠實,人不是十分聰明,容易輕信別人的話,我覺得他不是犯罪分子,反而是受害者。”


    “李穎,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我們應該相信法律,相信司法部門,我曾經在檢察院、法院工作過,法律決不冤枉一個好人,也決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王主任,您同意接手我同學的案子了?”


    “李穎,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同學的案子讓我們所其他律師代理,我們所的律師水平都很高,我可以隨時關注這個案子。”


    “王主任,我還是想請您代理這個案子,說實話,別人代理我不放心。”李穎還是想讓王德輝主任代理案件。


    “你知道,我是主任,事情多,還有,我代理的案件費用比較高。”


    “王主任,杜總和我說過了,費用您放心,請您在百忙之中幫忙代理我同學的案子吧!”李穎誠懇地說。


    “好吧,既然是杜總介紹的,我也不好推辭,刑事案件周期一般比較長,從偵查階段,審查起訴階段,到一審審判階段,二審審判階段,都需要辯護律師隨時跟進,隨時掌握案件進展。”


    “什麽?我同學一定會被判刑?”


    “我說的是最壞的情況,當然了,你同學也許不會被判刑,隻要你信任我們,我希望在最壞的情況下,爭取到最好的結果。”


    “王主任,我信任你們。”


    “那好吧,我馬上派律師去看守所會見當事人,了解案件進展,介入案件審理程序。這個時候,往往是當事人心理最為脆弱的時期,律師會見當事人可以幫助緩解焦灼情緒,防止意外情況發生。”


    “意外情況?什麽意外情況?”


    “啊,一個人突然失去人身自由,在精神緊張、壓力倍增的情況下,有一些當事人會發生不該發生的事情。”


    “自殺?”


    “有這個可能。”


    “王主任,能不能先辦取保候審?人先出來?”


    “取保候審辦起來有難度,我們試試看吧。”


    “謝謝王主任!”


    刑事案件不同於一般民事案件,律師的作用十分重要,辯護律師可以發現案件中存在的事實和法律問題,運用專業知識和專業技能,保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揭示案件的事實真相,讓司法機關對案件的定性更準確、更妥當,保證當事人的定罪與量刑合乎法律規定。


    刑事案件律師很重要,一句話,律師的作用是不使無罪的當事人入罪,不使輕罪的當事人重判。


    看守所是臨時羈押犯人的場所,是關押依法被逮捕、刑事拘留的犯罪嫌疑人的機關,對判處有期徒刑的罪犯,在被交付執行刑罰前,或者剩餘刑期在三個月以下的,由看守所代為執行。


    陳寶剛被關進看守所,現階段隻能說他有犯罪嫌疑,在沒有被法院判決有罪之前,從法律上講都是無罪的。如果偵查機關證據不足或者法院判決無罪,在押人員就可以釋放,如果被判決有罪,一般在一個月內就會被送到監獄執行。


    陳寶剛所在監室有20多人,大通鋪,睡覺時一個挨著一個,連翻身都很困難,監室裏有廁所和淋浴,陳寶剛就睡在廁所旁邊。所謂廁所就是半人多高的水泥牆,裏麵是蹲便,味道很大,一般新進來的犯人都要睡在廁所旁邊。


    說是廁所不太準確,應該是便坑,睡廁所旁邊不僅味道大,晚上有人上廁所,大小便聲音還影響睡眠。


    剛到看守所時,陳寶剛情緒很不穩定,在特別監室單獨觀察羈押,現在情緒好點了,轉到普通監室。


    “陳寶剛,你是因為什麽事進來的?”晚上,一個30多歲,牢頭兒模樣的人問陳寶剛。


    “他、他們說我傳銷。”陳寶剛回答。


    “傳銷?你是傳銷組織骨幹吧?”


    “我是公、公司副總經理。”


    “哦,副總經理?抓的就是你這樣的人。”


    “我沒、沒犯罪,我們不、不是傳銷。”


    “你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一進來就喊冤,不承認自己犯罪,最後哪個也沒跑了,你要是相信我的話,趕緊認罪,爭取少判幾年,看守所條件不好,天天吃水煮白菜,監獄比這裏好多了。”


    “我沒、沒犯罪。”


    “你小子嘴真硬,沒犯罪能讓你到這裏來?”


    “他、他們搞錯了。”


    “新來的,這裏的規矩你懂吧?你來了兩三天了,大家夥兒一顆煙都沒抽到,你是副總經理,搞傳銷一定掙了很多錢,這裏不是外麵,你要是不懂事,可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牢頭兒威脅道。


    “我沒、沒錢。”


    “誒,你們聽到沒有,傳銷公司副總經理說自己沒錢,你們相信嗎?”牢頭兒轉身問大家。


    “不相信,我們不信。”眾人說道。


    “我真沒、沒有錢,我錢包裏隻有300塊錢,3天前就花、花光了。”


    “你沒有錢,家裏人都死光了嗎?怎麽沒人給你送錢?”


    “你、你怎麽罵人?”


    “罵人?我還要打人呐!來呀,這小子嘴真硬,鐵公雞一毛不拔,你們讓他知道知道規矩!”


    牢頭兒話音剛落,上來幾個人三拳兩腳把陳寶剛打倒在地,要擱以前,陳寶剛不會這麽快就被打倒,進來以後吃不好、睡不好,陳寶剛體力下降很多,也瘦了不少。


    “不懂規矩就得受教育,副總經理算得了什麽?比你大的我們見多了,你以為這裏是療養院嗎?實話告訴你,任你是鐵打的漢子,不扒掉一層皮休想出去!”


    “新來的,你得懂點規矩,你以為你是誰呀?別惹老大生氣,不然的話,有你好果子吃!”其他幾個人也大聲嗬斥陳寶剛。


    “好吧,我讓你看看什麽是規矩,湯四毛!”牢頭兒大聲說道。


    “到。”一個形容猥瑣的中年瘦子站了起來。


    “湯四毛,你個臭強奸犯,你先打自己20個耳光,然後和這個小子一起到廁所罰站!”


    “是。”


    強奸犯湯四毛先是自己打自己20個耳光,每個耳光都很響亮,然後拉著陳寶剛一起到廁所罰站。


    其實,這些犯人不見得多缺錢,多缺煙抽,他們就是想折磨折磨新來的犯人,拿陳寶剛取樂,從中獲得一點心理滿足,看守所裏太無聊了,欺負比自己弱的犯人可以消磨時間。


    看守所和監獄,是人類學家觀察人性的好地方,人性本身充滿了惡,尤其是在某些極端場合,是法律和社會規範約束了人性的惡,保護好人,懲罰惡人。


    看守所也好,監獄也好,強奸犯最不受待見,地位最低,還比不上小偷,每當牢頭兒收拾新來的犯人,湯四毛都要跟著一起受罰。


    經濟犯往往待遇比較好,因為經濟犯有錢,大部分有社會地位,可以請牢頭兒和其他犯人抽煙、吃方便麵、火腿腸、水果罐頭,這些東西不能從外麵帶進來,隻能在看守所小賣部買,隻是價格比外麵貴很多,一般犯人吃不起。


    “你們幹什麽?剛才是不是打架了?”管教幹部聞聲走了過來。


    “王管教,我們沒打架,我們剛才鬧著玩呐!”牢頭兒笑嘻嘻地走到牢門前說。


    “張雷,我告訴你,別以為你是老犯人就可以為所欲為,不許欺負新來的犯人,都給我老實點兒!”管教幹部厲聲說道。


    “沒欺負,沒欺負,我們幾個剛才鬧著玩呐!沒事,啥事兒也沒有!”牢頭兒點頭哈腰地說。


    “今天到此為止,以後誰要是打架,馬上關到禁閉室!”


    “是,是,我們不鬧了,不鬧了。”


    “都早點睡覺,不要說話了!”


    “是,是。”


    所謂牢頭兒,其實並不準確,就是在看守所裏關押時間長一些的犯人,張雷因犯盜竊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半,還有三個月刑滿釋放,就沒有轉到監獄執行,一直呆在看守所。


    這些失去人身自由的犯罪嫌疑人或罪犯,弱肉強食的動物本性表露無疑,頭一秒鍾對陳寶剛拳腳相加,下一秒鍾對管教點頭哈腰,無比馴服,暴戾、猥瑣、貪婪、恐懼、自私、狡猾,可以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和陳寶剛相比,張岩的日子好過得多,作為同案犯,張岩和陳寶剛不在一個監室。張岩會來事兒,天天給牢頭兒和其他老犯人疊被子、打飯、洗衣服、收拾衛生,看到張岩這麽懂事,牢頭兒沒怎麽難為他。


    好漢不吃眼前虧,係學生會主席能屈能伸,張岩不像陳寶剛這麽倔強。要說打擊和失望,張岩受到的打擊比陳寶剛大,他磨拳擦掌,想打幹一場,沒想到互聯網直銷胎死腹中,出師未捷身先死,本來想接虹姐的班,現在可好,班沒接上,身在牢房。


    在案件調查中,張岩推說自己剛來米瀾公司不久,當總經理沒幾天,張岩也確實沒當幾天總經理,一切都是聽虹姐的,自己就是個傀儡,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甚至還不如陳寶剛知道得多,因為陳寶剛負責財務,財務大小印都在陳寶剛手裏,花一分錢都得請示陳寶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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