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烏鴉站在男人的手上,眼前的這個男人是羅浮的將軍,聽著就厲害的人物,此時他笑眼彎彎,好一副悠然自得的樣,與他對麵忍氣焦灼的小姐姐形成鮮明對比。


    哦,這個小姐姐就是鏟屎官,名字好像叫堯月來著。她那眼神帶煞看著對麵,手裏拿著棄卒一下一下敲著桌麵,像在敲喪鍾似的。


    “堯卿也太過心焦了,我還沒準備好呢。”


    好了,我方白毛獅子發動“伸手不打笑臉人”,顯得對麵的鏟屎官憋怒的樣子相當浮躁。


    小烏鴉看見鏟屎官姐姐,抿了一下唇忍怒,用努力維持的平靜語氣說:“時不我待,將軍,該你了。”


    景元走了一步棋,堯月後腳就跟上,分秒必爭的架勢讓景元歎氣,“堯卿,慢些可好,我要跟不上了。”


    “來之不易的片刻閑暇,可不是為了爭個高下的,隻是圖個放鬆。”景元送上一杯溫茶,外帶一個略帶歉意又悠然的笑臉。“堯卿,真是難為你來陪我了。”


    好好好,好一招以退為進,真是讓人生氣都沒理。


    小烏鴉聽著這話感覺挺好的,但是明顯看到堯月的臉色黑了一個度。


    小烏鴉不明白,小烏鴉歪歪頭。


    “……”堯月毫不客氣,把景元手裏遞來的茶水一飲而盡,說話恨得咬牙切齒,“將軍言重了,將軍一貫慷慨,哪有我為難的道理。”


    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誰來找罪受,還耽誤人賺錢了 (▼ヘ▼#)


    “說話別那麽疏離嘛,堯卿。”景元手指抬一抬,示意小烏鴉攀上肩站著,隨後跟挑菜似的,挑了一個棋。


    “我對客戶一向客氣……幹什麽幹什麽,出老千是不是!”堯月急眼了,站起來越過棋盤,按住景元偷棋子的手,從那手裏死命扣出來一個子。


    堯月把那枚子扔在棋盤上,這局算作廢了。隨後堯月一屁股坐下,氣得口吐髒字,“一局兩百巡鏑,你磨磨蹭蹭一時辰一局,我賺個屁!”


    “景元,你說,你到底什麽事。”堯月這是要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這時候問清楚,也比到時候跳進坑裏好。


    “彥卿那孩子忙著與一位前輩探討學問,我難得的閑暇卻連個閑聊的人都沒有,隻好是堯卿你了。”景元總是一副笑眯眯,又輕鬆從容的樣。他視線輕飄飄地落在堯月耳垂上,那枚圓珠耳飾。


    堯月注意到這目光,裝作捋頭發,用頭發把耳朵上的假貨遮掩一下,方才憋屈的火氣瞬間轉成心虛了,說話都沒底氣。


    “咳,那什麽,太不湊巧了,怎麽總在我忙的時候,你有空閑了。”


    “風雨欲來也是這般風景呢,堯卿。”景元抬手拿走堯月的那個茶盞,倒了一杯新茶。


    堯月:“……”


    景元拿著茶盞,放在堯月手邊,“符卿向我推薦的茶飲,我有些眼饞了,可惜並不適合我。”


    堯月胳膊肘撐著桌子,低頭抬手擋眼。聽了這句話,她扯了扯嘴角幹笑,說話都勉強,“早說啊……喜歡什麽樣的,我還能不給嗎,這就見外了哈將軍,咱誰跟誰啊……”


    景元抬手把對發帶虎視眈眈的小烏鴉,拿下來放在手心裏,“正因如此,我才選擇了堯卿啊……”


    堯月真受不了了,一拍桌子,“好了!我陪你閑聊,而且還不要錢,行了吧景元。”


    景元不說話,笑得眼睛眯起來。


    “你是擔心浮魚的到訪?”堯月木著一張臉。


    景元閉眼微微搖頭,“並不是,她的行蹤在仙舟聯盟不是秘密,那樣一個前輩,做事不會太過出格。”


    堯月半是陰陽半是讚歎,假笑,“你說話可真好聽,你不怕她讓彥卿拔劍?”


    景元半睜開眼,眼中笑意更深,連帶嘴角弧度上揚,“因為有你啊,堯卿。”


    “……”堯月收攏笑容,鐵青著臉色。


    方才那話讓人不痛快,景元收斂了笑意,轉移了話題,“星際和平公司對你的個人賬戶,要求追查並麵見本人詳談,我同意了。”


    聞言,堯月抿了抿唇,然後抿直了唇線,繃住表情,不讓自己笑出來,語氣還是要可憐一點的,“那怎麽辦啊,我要被抓走了呢……”


    景元看出來堯月挺開心的,他將堯月那杯涼透的茶倒掉,重新續了一杯滾燙的新茶,並放在堯月手邊。


    “嗯……大概會帶走調查吧。”景元一手握拳撐著下巴,眼睛垂著,明顯的困倦。


    “咳,那什麽……”堯月努力平複心情,“說好閑聊的,就不要談公事了吧。”


    “好。”這回輪到景元興致不高了。


    ……


    “我本身劍藝不精,也不打算指點你的劍術,就是聊一些見識或者故事。”


    “欸?那……那也好,浮魚姑娘讓我開了眼界,彥卿很樂意如此。”彥卿愣了一下,然後露出笑容。


    彥卿直覺浮魚是懂劍的人,至於剛才那話……很多厲害的人都這樣謙虛!


    小少年眼中冒光的樣子,像嘰嘰喳喳的鳥雀,又像毛乎乎的小金毛,相當有朝氣。看見他,心裏也活起來。


    浮魚自然是心生喜歡的,雖然依舊表情淡淡,但明顯感覺語氣輕鬆不少。“家中長輩對你真是愛護。”


    光是長命鎖就掛了一身,還有很多寓意頗深的好物。


    “這些是將軍給我的……浮魚姑娘也應當如此備受愛護。”


    小姑娘滿身紅繩金物的掛飾,奇怪的是,就算一動不動,或者動作幅度大,都不影響那些細碎金鈴有規律的響動。


    “我?”浮魚扯了嘴角,露出頗有些自嘲意味的笑容。


    彥卿恍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神色慌慌忙忙的,“浮魚姑娘,對不起,我……”


    浮魚搖搖頭,自嘲的笑容轉為淡淡微笑,“還真是討人喜歡的小孩子呢,是你的話,我就沒有那麽生氣了。”


    小孩子……彥卿看了看個子小小的浮魚,他皺著眉頭糾結了一會兒,決定忽略這個地方。


    “不用過意不去,我這一身寓意不同罷了。”浮魚說,“我的行蹤在仙舟聯盟不是秘密,為難羅浮的將軍看到我,一臉嚴肅,尤其是知道我要找你的時候。”


    “這是……為什麽?”彥卿思維發散到一個想法驚人的地方,他連忙回神,暗自搖頭。


    “吾……你說你的堯月姐姐寫過幾本遊記,主人公類似於守劍人,行走寰宇之間,帶英魂歸鄉。”


    一聽這個,彥卿眼睛亮起來,“斷劍殘骸,柔月冷酒,俠骨柔腸……實在讓彥卿看了久久不能忘懷。我原以為堯月姐姐寫來逗人玩,沒想到是真的!”


    “很好的故事,但那確實是堯月姑娘的二次編纂,其實守劍人在仙舟是個麻煩,守劍人的初意並非什麽大情大義。”


    浮魚突然頓住,“打破小孩子的幻想,應該有些殘忍……你家將軍該要怪罪的。”


    彥卿肅著一張臉,“彥卿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彥卿也明白,浮魚姑娘隻管說,彥卿受得住。”


    浮魚從身後劍匣拿出那柄,帶鞘的漆黑長劍,“你問它,它叫什麽名字?”


    彥卿詫異浮魚為什麽這麽問,但耳邊那呢喃低語,沒等彥卿去問,就回答了這個問題,還反複提醒,直至清晰。


    拂幺……


    “它叫……”彥卿正要順著呢喃說出來的時候,浮魚上手就掐住了彥卿的兩腮,讓彥卿有口說不出。


    “好了,我知道了。”浮魚臉色不太好,有些生氣的樣子。把那柄劍扔回劍匣,機關扣上,她轉身坐在上麵。


    “長生種……亦有愚鈍茫然,不得醒悟……”浮魚語氣冷淡,自顧自說著話。


    這是要講故事了,彥卿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名匠人,身負長生,卻資質平庸,碌碌無為……”


    匠人為此苦惱,詢問友人,“我謹照方法錘煉,出品依舊平庸,是我哪一步錯了?”


    友人答:“能為前鋒殺敵之利刃,就是神兵利器。”


    匠人說:“你不懂,我要世人見到此劍就要讚歎一句絕世神兵,我要任何人握緊此劍就能躋身劍首,如此,才是神兵利器!”


    友人試著開導:“二者相輔相成,哪有獨留一方就能強大的。”


    匠人更為氣憤,“我身負長生又如何,卻苦於平庸百年不得要領,而你呢,神匠巧手,無人不知你商映大名,你不懂我啊商映!”


    友人驚覺匠人已走火入魔,任何勸誡都隻是徒勞無功,他滿眼悲痛又無可奈何,隻得搖頭歎息就此離開,獨留匠人冷靜的空間。


    某一日,匠人尋得了好材料,興致勃勃對友人說,“如此好物,我必能鍛出神兵,揚名立萬!”


    友人知曉這材料的邪性,勸匠人不要心急,更不要去碰。


    匠人不由得氣憤,“這不肯那不讓,你存心跟我過不去是吧!”


    友人的任何話語,都是無力的勸阻,隻會讓匠人更加惱怒,與友人漸行漸遠,直至……


    邪獸筋骨,白肉紅血,投身明火,以身殉劍……友人順著匠人的意思,完成了此劍的最後一道工序。


    那確實是神兵,果真如匠人所期望的那樣,人人見了都讚歎一句,任何人握緊那把劍都有如神助。


    此劍名為拂幺,也是匠人的名字。


    “可這是要人性命的邪物。”浮魚冷然的語氣,給這個故事來了轉折。


    彥卿聽到這裏,也不由得緊張起來,一張臉嚴肅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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