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醫院。


    蘇知月獨自守在搶救室門口。


    蘇明風年紀還小,蘇知影在佛堂關緊閉,蘇明川遠在國外。


    隻有她一個人守在搶救室門口,而唐韻在搶救室裏生死不知。


    她知道自己的父親涼薄,但沒想到這麽涼薄,或許是他的溫柔和愛都給了大房,一點都分不出給她們三房。


    上次江婉寧住院他沒有過問一句,這次她媽媽住院,他更是問都沒問過。


    將蘇知影送進佛堂之後,他便一臉陰鬱的回書房了。


    而蘇明風受驚過度,回房間休息了,身邊有保姆陪著。


    隻有她一個人來了醫院守著,當然,身邊還有保鏢和傭人,實際上也不用她做什麽。


    蘇家的家庭醫生坐在她身邊陪著她。


    目前這個噩耗蘇知月誰都不敢說。


    醫生護士時不時出來,讓蘇知月簽病危通知書,一次又一次。


    她還算是淡定,但都是強裝著,雙手都在顫抖,但是這麽熬著,煎熬著,臉色到底還是漸漸變的煞白。


    她不能倒下,不能哭,不能崩潰。


    時間便就這麽一分一秒的過去,一直到下半夜,醫生終於出來了。


    蘇知月的心砰砰直跳,醫生扶了扶眼鏡,說道:“心跳驟停兩次,目前生命體征總算是穩定了,但是有些話我得和你說清楚。”


    看著醫生嚴肅的臉色,蘇知月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醫生朝她身旁看了幾眼,問道:“患者是你什麽人?”


    蘇知月的手發涼,她此刻已經有預感了,她媽媽恐怕要不好了。


    她張了張嘴,自己都有點聽不清自己的聲音。


    “是我媽媽。”


    “你爸爸呢?你有兄弟姐妹嗎?怎麽就你一個人來了?”


    蘇知月抿了抿唇,說道:“醫生,你有話就直說。”


    醫生歎了一口氣,心裏隻想著,這小姑娘真可憐。


    “你媽媽顱內損傷很嚴重,有腦出血伴隨著水腫,百分之七十的概率會成為植物人,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蘇知月的大腦一片空白,甚至還感到了一陣暈眩。


    她呆呆的說道:“我,我知道了,謝謝你醫生。”


    醫生同情的望著她,安慰道:“醫學上奇跡還是很多的,希望你媽媽幸運,能成功熬過去!”


    蘇知月沒有說話,就呆坐著。


    蘇家的家庭醫生和傭人一左一右攙扶著她。


    “小姐,您先坐下緩緩,再給少爺打電話吧。”


    保姆汪姐,在蘇家幹了一輩子,蘇知月算是她帶大的。


    她此刻正滿眼心疼的望著蘇知月。


    蘇知月如行屍走肉般在椅子上坐下,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一滴眼淚,但腦海一直在回蕩著剛才醫生說的那句話。


    植物人,她媽要成為植物人。


    家庭醫生拿出手機,向蘇炎燊匯報此時的情況。


    蘇炎燊還沒睡,他在書房裏抽了一宿的煙。


    他知道唐韻傷的很重,雖然他不愛她,但是這麽多年,早便成了一家人。


    她順從,溫和,善解人意,是比江婉寧要深得他心。


    家庭醫生打來電話的時候,他呼出煙霧,按下了接聽。


    【蘇總,三夫人傷的很重,醫生說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成為植物人。】


    蘇炎燊夾著煙的手頓住,煙灰掉落,將他的西裝長褲燙了一個洞,傷及了裏麵的皮肉。


    他蹙了蹙眉,隨手撣落。


    “嗯,我知道了。”


    將電話掛斷,他便夾著煙發了很久的呆。


    一直到香煙燃燒殆盡,燙到了他夾煙的手,他這才回神。


    唐韻要成為植物人了。


    在他過去的時間裏,唐韻算是陪在他身邊最久的人。


    此刻他心中五味雜陳,或許是愧疚吧,說到底,還是他虧欠她。


    天亮了,但是天空陰沉沉的,蘇家一片死寂。


    蘇知影快精神失常了,她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抬頭就見那紅光照耀下的黑白遺照在盯著她,四周昏暗,仿佛隱藏著無數雙眼睛。


    這一夜對她來說無比漫長。


    當窗外亮起微光的時候,她終於看到了希望,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但她還是動不了,一動後背便撕裂般的痛。


    此刻她很餓,很冷,很痛,整個人的意識都有些不清楚了。


    “嘎吱”


    佛堂的門忽然開了。


    她抬起頭看向門外,門口的人逆著光有些看不清。


    蘇知影張了張幹澀的唇,費力的說道:“我,我錯了,我知錯了。”


    蘇炎燊站在佛堂門口,一眼就看見了立在神龕上,他母親的遺照。


    他薄唇緊抿,此刻內心更加憤怒。


    蘇知影怎麽敢啊,那是她的母親啊,她怎麽能下得去手。


    唐韻是個很溫柔的人,嚴格意義上來講,她和李敏華都屬於慈母類型的人。


    江婉寧則相反,江婉寧很暴躁,經常暴揍孩子。


    蘇知影作為小女兒,算是被唐韻寵著長大的。


    他此刻隻想到了一句話。慣兒如殺兒,正是因為從小太嬌慣了,一點不順著她,她便如此暴躁不滿。


    “爸,爸我錯了,嗚嗚,我不要待在佛堂,爸我真的知錯了,嗚嗚。”


    蘇知影適應光線後,終於看清了站在佛堂門口的人。


    蘇炎燊收回思緒,盯著眼前的人,此刻是心痛的。


    這就是他寵著的好女兒,沒想到是個畜生。


    他強壓著怒氣,說道:“到現在你都還不知道醒悟,你就沒有想過你媽媽現在情況如何嗎?”


    蘇知影此刻隻知道害怕,哭的無比傷心。


    “爸,我不想待在佛堂了,這裏好可怕,蘇知意那個賤人,她將奶奶的遺照拿過來嚇我,還把屋裏的燈都關了,爸我真的好害怕,爸爸,嗚嗚。”


    蘇炎燊額角突突直跳,顯然是氣的不行。


    蘇知影果然是不知悔改。


    他指著那遺照,冷聲說道:“那是你奶奶,你奶奶以前那麽疼你,你有什麽好怕的。”


    他想說的是,蘇知意都不怕,她怕什麽??


    蘇知意和兩位老人的關係一直都不怎麽好,她都不怕。


    蘇知影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她隻知道哭。


    “爸,我不想待在佛堂了,爸你讓我回房間吧,我一定好好反省,我真的知道錯了。”


    蘇炎燊再次被她挑起了怒火。


    他終究是沒忍住,憤怒的罵道:“你反省,你反省有用嗎?你反省你媽能醒過來嗎?你知錯了也沒用了,世界上沒有後悔藥,我在這門口待了這麽久,你就沒有關心過你媽一句,我看你是一點都不知道錯。”


    蘇知影被蘇炎燊突如其來的暴怒聲嚇了一大跳,此刻她全身都在發抖,心裏有種不好預感。


    “我媽,我媽醒不過來了嗎?”


    此刻她是真的很害怕,如果她媽醒不過來的話,那她爸肯定會打死她的。


    蘇炎燊呼吸急促,看著她這幅模樣就來氣。


    “是,醒不過來了,成植物人了!”


    蘇知影哇的一聲就哭了。


    蘇炎燊稍稍解氣,還以為她是擔心唐韻,害怕後悔難過,誰知下一瞬,蘇知影卻哭著說道:“爸我不會坐牢吧,我知道錯了,我不要去坐牢,嗚嗚。”


    蘇炎燊沒忍住,是真沒忍住,直接一腳踹了過去。


    “你這個畜生,你媽都變成這樣,而你還隻知道你自己。 ”


    由於蘇知影是趴在地上的,所以蘇炎燊這一腳直接揣在了她下巴。


    她的牙齒咬到舌頭和嘴皮,頓時就鮮血淋淋。


    蘇炎燊是真的生氣,一腳一腳踹了她頭上。


    直接將蘇知影踹的暈頭轉向,她滿嘴都是血,哭都哭不出聲音。


    蘇炎燊發泄了一通這才轉身離開。


    蘇知影趴在地上,血液混合著口水往下流,她哇哇大哭。


    蘇炎燊從佛堂離開以後便下了樓。


    這個時間點大家都陸陸續續起床了,正是吃早餐的時候。


    蘇知意餓的快,所以她起的最早,和厲靳俢正在吃東西。


    他們兩的對麵坐著李敏華和蘇明風。


    蘇明風一見到蘇炎燊便立即放下調羹,問道:“爸,我媽怎麽樣了?醫生是不是把我媽媽治好了?”


    蘇炎燊陰沉的臉色在聽到小兒子的聲音後稍微緩了緩,還好小兒子是個孝順的。


    可蘇明風才十幾歲,蘇炎燊一時間都不忍心告訴他這個噩耗。


    蘇明風的雙眸漸漸黯淡,說話的聲音小了許多。


    “我媽媽是不是很嚴重········”


    李敏華看著是心疼的不行,這孩子才多大啊。


    當年她得知父母出事的時候,那是天都要塌了。


    蘇炎燊不說話,她都能預見,唐韻的情況恐怕不太好。


    這對孩子來說是十分殘酷的。


    幼子失去父母便失去了庇護,父母失去孩子便天塌了,這兩種痛苦都是人間悲劇。


    李敏華不由得攬住了蘇明風的肩膀,視線則落在了蘇炎燊身上,眼底滿是詢問。


    蘇知意此時也看向了他,眼底滿是詢問。


    蘇炎燊還是開了不了口,隻說道:“人現在在重症監護室裏。”


    江婉寧從電梯裏出來,隨口問道:“還沒脫離危險嗎?”


    蘇炎燊沒有說話,現在也吃不下東西,獨自走到了客廳坐下。


    前廳裏一時間陷入了安靜中。


    蘇明風雖然小,但不傻,他不敢再問了,重新拿起湯勺,一勺又一勺的吃著碗裏的白粥,隻是吃著吃著,眼淚啪嗒啪嗒的掉進碗裏,這粥吃著是鹹的。


    李敏華看不得他這樣,心都揪了起來,跟著紅了眼睛。


    “你別哭,你媽媽一定會沒事的。”


    江婉寧在蘇知意身旁坐下,看了眼蘇明風,心底沒有半點同情,甚至還藏不住笑意。


    目前這個情況來看,恐怕唐韻的情況不容樂觀啊,這可真是太好了,這也就省的她動手了。


    雖然昨晚蘇知意勸了她,但是她這個念頭一直都無法打消。


    蘇明風一口一口將粥全都喝完了,他擦幹眼淚說道:“爸,我要去醫院。”


    蘇炎燊剛抽完一根煙,瞥了他一眼說道:“你今天得去上補習班。”


    蘇明風抿了抿唇,倔強的說道:“我不,我要去醫院看我媽。”


    蘇炎燊盯著他,深沉的雙眸壓迫感十足,看的蘇明風心中有些發怵,但是他此刻隻想去到媽媽身邊。


    蘇炎燊直接下令道:“來人,把小少爺送回房間,不準他出門。”


    蘇明風臉一垮,眼中了,淚花閃爍,忍了幾次沒認真,嚎啕大哭了起來。


    “我媽是不是死了,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我要去醫院!”


    蘇炎燊繃著一張臉,臉上看不到一點情緒。


    李敏華走上前,蹙眉詢問道:“唐韻到底怎麽了?明風不是小孩子,你這樣瞞著他,瞞的了一時,也瞞不了一世,反而是讓他不安傷心。”


    此刻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蘇炎燊身上。


    蘇炎燊垂下頭,說道:“植物人。”


    蘇明風一聽哭的更大聲了。


    客廳眾人神色各異。


    蘇知意無感,江婉寧幸災樂禍,厲靳俢事不關己,李敏華同情心泛濫。


    電梯門打開,蘇知雲走了出來。


    她自我封閉,甚至都不知道唐韻出事的消息。


    整個客廳回蕩著蘇明風的哭聲,她一臉不解,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餐廳,坐在了江婉寧身邊,也不敢說話。


    蘇炎燊歎了一口氣,起身走到了蘇明風身邊。


    “走吧,我帶你去醫院。”


    父子倆走後,李敏華重新回到了餐桌前坐下。


    江婉寧終於是克製不住臉上的笑,胃口都好了不少。


    蘇知雲弱弱的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江婉寧興致勃勃的說道:“蘇知影把她媽推倒,後腦勺磕在茶幾上,現在磕成植物人了。”


    蘇知雲驚呆了,怪不得她半夜聽見了蘇知影的鬼哭狼嚎聲,一晚上樓上都不安分,沒想到是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


    她實在是無法想象,蘇知影怎麽能這麽狠心將她媽傷成植物人。


    要知道,她從小最羨慕的就是蘇知影和蘇知月。


    因為唐韻真的溫柔,絕對是一個好媽媽。


    李敏華歎息道:“看著明風那樣真可憐。”


    江婉寧此刻是很無語的表情。


    “大姐,你可不要同情心泛濫,那可是你情敵,我先聲明,我可對你老公不感興趣,我要的是錢,還有你兒女的死,誰知道和唐韻有沒有關係。”


    李敏華神色淡然,依舊是一副多愁善感的模樣。


    “我隻是覺得孩子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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