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可惡,忒不要臉!


    窗戶開著,封易能看清那老色胚歪起的嘴角、色眯眯的眼睛、下流的一舉一動。


    傷口這麽快就恢複了?


    她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石,在手中掂量,夾在兩指之間。


    不錯,足夠尖銳。


    咻!


    動靜很大,眾人都看過去,見一男學生趴在書案上哀嚎,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額頭。


    正午的鼓聲響起,學生們來不及問候同窗,一窩蜂地從學堂湧出,反應要慢一些,就吃不上公廚的新鮮熱飯了。


    小花也出來了,封易立刻迎上去,生怕她看不見。


    “封易!”小花高興地喊她名字,小碎步跑過來抱住她,發頂才堪堪到她的肩。


    封易一手接住她,一手把食盒護在身後。


    “你怎麽來了?”小花問,一雙杏仁眼亮晶晶的。


    明明看到了她的食盒嘛,怎麽還要問。


    周圍很多人,小花的飯友就站在旁邊,封易覺得說話不方便,隻把食盒遞過去。


    “這是給你的。”


    誰知那飯友還怪自來熟的,非要同兩人一塊兒吃飯,她們沒好意思拒絕。


    封易隻好把自己那份手抓餅給了她。


    鹿鳴湖邊建了好些亭子,若是家中有人送飯,學生們常到此處進食,還可以欣賞湖光水色。


    飯友真的很熱情,上來就握住封易的手:“封易姐姐,我是你的十年忠實餅迷,你真的好漂亮,做的餅又特別好吃。一個月前還去過你的攤上買餅,你還記得我嗎?”


    可三年前她才開始煎餅呢。


    看來是個假餅迷,封易不好拆穿她,不動聲色地將手收回,假裝整理耳邊的頭發。


    “啊……有印象哈哈……你真可愛。”老實說,這身粉嫩嫩的襦裙還挺適合她的,天真爛漫,看起來就是個被嬌寵長大的小千金。


    唉,好似沒見小花穿過私服,每日都是那身素白學袍。


    小花反常地安靜,坐在旁邊埋頭吃飯,隻有飯友小嘴不停叭叭。


    封易和她對上眼,裏麵竟藏了幾分幽怨。


    嗐,這是咋了?


    她不自在地挺直腰板,清清嗓子,眼睛跟著湖麵的水鳥轉。


    “封易姐姐,你能給我一份簽名嗎?”


    “哦哦好……簽哪兒……詩經上……”封易接過炭筆和那本《詩經》。


    “封易姐姐,你的手指真漂亮,手藝又這樣好。”


    “那記得多來光顧呀。”為何總盯著她的手看,瘮得慌。


    “封易姐姐,過幾日我們就要考試了,你能祝我考試順利嗎?”


    “你一定可以的,文曲星會保佑你的。”小花,快管管你的飯友吧。


    真是狂熱的小餅迷,都怪她的手抓餅太優秀,好不容易封易才找了個借口勸飯友離開。


    “我的老天奶,你的友人熱情如火。”嘴巴都給她聊幹了。


    封易直接飲下桌上的酸梅汁,原本是帶給小花的。


    “她挺可愛的,對吧?”


    “嗯嗯,確實。”她的小餅迷都很可愛。


    小花推過來一個菜盤子,這是留給她的。


    封易做了兩道菜,一道是小炒菜,蘿卜絲和土豆絲纏繞成同心結的模樣。還有兩根烤串,將肉腸、蔬菜、菌子串連成樹枝的形狀。


    這便是“同心結”和“連理枝”了,這是她新學的菜式,擺盤很好看,便想做來讓小花試試。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自己留飯呢,感覺自己的心被酸梅汁泡化了。


    這一瞬間的感動很快消失,因為小花在吃飯的時候非要抓著她的左手按摩。


    “我手又不痛!”封易企圖甩掉小花的魔爪,她不是很會使竹筷,若不端著碗,米粒都夾不上來。


    “封易姐姐,你的手好漂亮啊,我幫你按按吧。”小花沒開玩笑,很認真地在按摩,從指根按到指尖。


    封易拗不過她,隻能別扭地吃飯,慢吞吞的,像在數米粒。


    更讓人別扭的是小花的稱呼,她從沒叫過“封易姐姐”,怪怪的。


    平常都是喊封易,咬人的時候會喊姐姐。


    “封易姐姐,你其實是清風樓的名廚吧。”清風樓是招搖五鎮中口碑最響亮的酒樓。


    “你怎麽知道我差點就成名廚了?”封易挑眉,不說假話,她的廚藝在招搖五鎮中可是數一數二的。


    “可是好可惜呐,隻能吃封易姐姐這一頓飯,好難過。”她的廚藝真的有這麽好嗎,小花好似又要難過掉眼淚。


    “哎,誰說隻有一頓的,你別哭呀!”封易抬起她的下巴。


    “那姐姐的意思是以後每一頓都會做給我吃嗎?”小花問,眼中閃爍著期待。


    “呃……是、是吧。”遲疑一下都不能,否則又要淚水漣漣。


    小花又強行拉起她的手擊掌,變得比湖邊水鳥還要歡樂,哪裏還有半分悲傷的影子。


    收了食盒,兩人又到楓樹林散步消食,講些悄悄話。


    “我昨日在禮壇和先聖殿發現了兩枚印記,你這邊有進展嗎?”


    “沒有呢。”小花搖頭。


    “每個班的講台上都有一枚印記,我不太確定,也許是校徽,不然散學後我們悄悄砸爛它。”


    有道理,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封易又向她請教靈力是何物,小花敲自己腦袋,一個勁地說頭痛。


    “你,腦部有疾嗎?”每每提及往事便要敲腦袋,她似乎記性不太好,失去了從前的記憶。


    所以,那夜的陸難,會是從前的她嗎?


    “興許是吧。”封易問的認真,小花也認真回答。


    說完,旁邊的人大聲嘲笑:“哈哈,你終於承認自己腦子有病了!”


    “滾呐。”小花伸手打她的手臂,尖聲罵道。


    陽光穿過厚密的綠葉縫隙,成了地上的光斑,很漂亮。


    怪不得很多學生來此幽會。


    她們盡力避開人群,以免打擾他人的甜蜜私會,卻越行越偏僻。


    “我們回去吧,走得太遠了。”封易不常到楓樹林,因為林子裏不需要打掃。


    小花還是徑直往前走,不聽她的話,封易隻好跟上。


    “唉,好累……腿都酸了,歇會兒。”她靠在樹幹上,氣喘籲籲。


    不知從幾時開始,耳邊隻有蟬鳴聲、腳步聲以及呼吸聲,小花又不說話,像個啞巴。


    林子裏穿過一陣風,吹起一層雞皮疙瘩。


    “喂喂你,你怎麽突然把尾巴放出來。”封易緊張地咽口水。


    小花不太正常,六條尾巴在她背後晃動,瞳孔變成翠綠色,目光渙散。


    “是你呀,姐姐,又見到你啦!”漫不經心的語調,壞狐狸,是陸難,她先是打量周圍的環境。


    齋舍裏的翻雲覆雨不過才兩天前的事,一對上那雙翡翠般的雙眸,封易便有了反應。


    薄荷香夾雜著淡淡的葡萄香,是情動的標誌。


    “姐姐好乖呀,剛剛好一個月,就來找我了嗎?”陸難和小花相比,似乎更加霸道。


    “哈哈是嗎……”感覺陸難變得好凶,笑笑算了。


    “姐姐,我怎麽找不到你啊,煉氣期的小妖——”


    “我怎麽也找不到。”陸難的聲音在顫抖。


    “姐姐,你在躲我嗎?這樣不乖哦。”明明還在笑著,眼睛卻紅了。


    “我、我沒躲。”陸難的掐著她的脖子,拇指在喉骨處反複揉弄,封易被迫仰頭,本就比小狐狸要高,此刻隻能睨視她。


    這狐狸好壞,她都要懷疑是不是小花本人了,怎麽次次上來都要掐人脖子。


    當務之急,還是趕緊離開楓樹林,這樣大一隻狐妖,若是被人瞧見可麻煩。


    “小、陸難!快把尾巴收起來,被人瞧見就麻煩了。”


    “麻煩?”她低聲笑道,抬手一揮,兩人周圍升起一圈墨綠色的屏障,封易感受的了磅礴的力量,和靈力相似。


    “小花?是之前標記你的妖嗎?姐姐叫錯名字咯。”明明第一時間改口,還是被陸難發現了,她真的好怕陸難發瘋把她掐死。


    “壞姐姐,把你的信引收一收哦。”陸難踮起腳,湊到她的耳邊命令道。


    可她不會啊!什麽勞什子信引!


    “我……嗯、不會。”粗糙的樹幹磨得後背很不舒服,她摟住陸難的腰,靠著她。


    “你不會?”她重複問,第一遍是迷惑,第二遍是危險。


    陸難像小狗一樣趴在她身上到處聞,確認沒有其她天乾的味道。


    “姐姐,你的信引這麽香,就連坤澤都會覬覦你的。”小狗委屈巴巴地說。


    “我是真的不會啊,什麽勞什子坤澤啊!”封易快要崩潰了,陸難的話真的超級多,但她快堅持不住了啊。


    “姐姐,難受嗎?”封易的雙手在她背後胡亂撫摸。


    “這是懲罰哦。”為什麽要罰她,她很乖,哪裏做錯了。


    “姐姐錯在——”陸難拖長聲音。


    “把我拐走後,卻不來找我。”冰涼的指尖點在跳動的脈搏。


    “隻有發情期,才想起我。”點在她的鎖骨。


    “把我當成別人。”點在她的胸口,力道很重。


    “唔……其實也沒有啦,隻是想欺負姐姐罷了。”最後,頑劣的小狐狸在小腹上輕輕按壓,身體跟隨著掌心收縮。


    陸難將她壓在樹幹上,狐狸尾巴將她們包成繭,隻能見到彼此。


    “嗚……我沒錯。”封易的聲音帶著破碎的哭腔,狐妖的眼中躍動著火焰,想要引誘她變得更加支離破碎。


    “姐姐要怎麽補償我呢?”陸難掙開了她的懷抱,笑意盈盈地說,安靜地欣賞著封易的急切、難耐、渴望、委屈。


    要是這雙眸子能染滿對她的渴望該有多漂亮,隻要她,隻有她,隻能看見她。


    後腰很敏感,封易不由自主地想要躲避那隻手。


    又如水蛇一般流連至胸前,她說:“這裏標記過了——”


    輕輕捏住她的後頸,又說:“這裏也標記過了——”


    封易半張著嘴,冰涼的手指在唇間蹂躪,她聽見:“乖姐姐,是不是該輪到這裏呀?”


    明白她的意思,封易決定主動一點,把補償送上門。


    陸難卻不打算接受這份禮物。


    “不可以哦,是懲罰,還沒到獎勵時間哦。”


    “那能不能抱抱我,隻是抱一抱。”還要聞一聞。


    “不能哦。”陸難幹脆利落地拒絕了她。


    連一個擁抱都不可以,好狠的心。


    “嗚哇……”


    封易哇的一聲哭出來,從沒這樣委屈過,陸難被她嚇得手足無措,連忙抱上去哄她。


    “怎麽了姐姐,是不是太過了,抱歉,姐姐姐姐……”陸難驚慌失措地道歉,不停溫柔地喊姐姐,聲音和蜜一樣甜。


    這會兒,她已經分不清陸難和小花了。


    隻有在床上判若兩人,一個跟小變態一樣發瘋,一個耍大小姐脾氣,還隻有她一人記得兩個她。


    拔尾無情,她想不到更合適的詞。


    關鍵每次都隻有被壓的份兒,她明明是一啊,真的好難過哇!


    難過得摳下一塊樹皮,恰好上麵有一枚藍光印記。


    封易正是窩了一肚子火,將其丟在地上,踩個粉碎。


    靈台瞬時清明許多。


    陸難察覺到陣法的波動,她不得不離開了。


    她的手被人握住,靈力橫衝直撞闖至她的眉心,留下一個淡青色的印記,乍一看像朵蓮花,仔細瞧才發現是一隻九尾狐,如孔雀開屏般張開尾巴。


    “原來你是人族呀,怪不得我在妖族尋不到你。”陸難若有所思道,最後在唇角留下一個吻,“我會去人族找你的。”


    “我留下了一尾的妖力,要保護好自己哦。”


    陣紋消失後,封易很快清醒,接住暈過去的小花。


    一尾的妖力?應當……很貴重吧。


    不遠處,一道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


    “光天化日!你!你們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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