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叔叔。”楊世彥輕聲喚道。


    “有什麽話牢裏說吧。”徐昔文走過去拍了拍楊世彥的肩膀:“到時候,徐叔叔會認真聽你講話的。”


    “這位是徐總長?”傅晚晴從車廂中出來,截住了準備離開的徐昔文。


    徐昔文是前任陸軍總長,如今雖已不在職,但他依舊最喜歡這個稱呼,傅晚晴正是抓住了這一點,讓徐昔文主動停下來與她敘話。


    “這位是……”徐昔文皺了皺眉,又出現了意料之外的變數。


    “我是世彥的夫人,叫我傅晚晴就好。”傅晚晴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紹,毫不畏懼旁邊端槍而立的士兵。


    “傅小姐,幸會。”徐昔文收起一身煞氣,儒雅溫和。


    “世彥陪我在車站等朋友,您抓他是做什麽?”傅晚晴含情脈脈的看向楊世彥,又笑意盈盈的轉頭和徐昔文說話。


    “傅小姐說,你是在陪她等朋友。”徐昔文轉頭問楊世彥,意味深長:“是這麽一回事嗎?”


    “是。”楊世彥輕聲道,真誠的點點頭。


    “那你剛剛怎麽不說?”徐昔文挑眉問,顯然是不相信,這兩人同時出現在火車站,卻好像不太熟的樣子,這是在演什麽戲。


    楊世彥又不說話了。


    多說多錯,多說無益。


    徐昔文是世界上數一數二聰明的人,越聰明的人越不會相信別人說的話,他們隻會相信自己推測出來的信息。


    “可否一問,傅小姐在等什麽朋友?”徐昔文禮貌的問。


    “我的老師,顧筠笙顧先生。”傅晚晴笑著答:“我本想請老師在北京住兩天,一起吃個飯敘敘舊,可老師要去廣州,所以隻能趁停站見一麵。”


    這一番話毫無破綻,等會顧筠笙一走,就更加沒有破綻了。


    徐昔文目光落在傅晚晴胸口別著的鋼筆上:“傅小姐這支筆可是派克金筆,全世界隻有十支,可比金子還貴。”


    “徐總長果真是個識貨的人。”傅晚晴莞爾一笑,她怎會不知徐昔文是什麽心思:“這是老師剛剛送我的,恕不能割愛。”


    “徐某也沒有橫刀奪愛的道理。”徐昔文笑意溫和:“可否給徐某一觀?”


    徐昔文接過鋼筆,拿在手裏輕輕擰了一下筆管,沒有摩擦的感覺,裏麵應該沒有東西,外觀上也沒有可疑之處,難道真的是他多疑了?


    傅晚晴在心中偷笑,查了這支筆,可就沒有理由搜她的身了。


    徐昔文把筆還給傅晚晴,隨後走到楊世彥身前,讓士兵把楊世彥鬆開。


    “那你剛剛道什麽歉?感情現在膽子大了,敢詐你徐叔叔的話了?”徐昔文可以信傅晚晴,但不可能信楊世彥。


    楊世彥垂下眼瞼,顯得十分乖覺。


    “原來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徐昔文把書還給了楊世彥,捏了捏楊世彥被扭紅的手腕:“世彥,不會記恨徐叔叔吧?”


    “自然不會。”楊世彥恭恭敬敬,客客氣氣。


    徐昔文目光冷冷掃過,無妨,再讓楊世彥在外麵蹦躂兩天,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楊世彥不可能做到毫無破綻。


    傅晚晴看了一眼楊世彥手中的書,又是那本《追憶似水年華》,楊世彥最近一直在看這本書,倒也合理。


    徐昔文一招手,士兵們悄然撤出火車站。


    徐昔文親密的挽著楊世彥的手,一同走出車站,東門外有車在等。


    “傅小姐,我與世彥許久沒見,甚是想念,想在路上說說話,可以嗎?”徐昔文一邊詢問傅晚晴的意見,一邊把楊世彥塞進自己的車裏。


    “當然可以。”傅晚晴很自然的上了車:“不過我把人完完整整的給您,徐總長可要完完整整的把人給我送回來。”


    “那是自然。”徐昔文笑道。


    “徐叔叔。”楊世彥看到徐昔文坐到旁邊,他不禁往車門靠了靠。


    楊世彥不禁在心中歎息,他這輩子最不想遇到兩個敵人,一個是他父親,另一個便是眼前這位徐叔叔。


    看來,老天並不打算站在他這邊。


    “還是你這聲徐叔叔聽著親切。”徐昔文讓司機開車,悠閑地倚著車門翹著腿,側頭看著正襟危坐的楊世彥。


    楊世彥不知道如何答,便不出聲。


    “我算是虛長一輩,聽著那些和我年歲差不多的孩子叫我叔叔,總覺得有些詭異。”徐昔文自顧自的說著。


    “徐叔叔有何指教?”楊世彥言語恭敬卻有種拒人千裏之外的疏離。


    “在我麵前就別裝了。”徐昔文收起笑容,冷聲警告:“你給我回漢城去,安安生生的,乖乖聽你爹的話,別動那些不該動的心思。”


    “我不懂您在說什麽。”楊世彥垂首裝傻。


    他既然千辛萬苦逃出漢城,就不會再回去。


    “我光是和裴先生談判就談過三次,你知道為什麽,袁先生能贏裴先生會輸嗎?”徐昔文一邊搖頭一邊歎息。


    難得有個看得入眼的後輩,可惜了。


    “不知。”楊世彥語氣依舊是事不關己的平淡,什麽事都激不起他的興趣。


    “因為裴先生太理想主義,隻會喊口號說理想,不會動刀槍。”徐昔文彎曲有節奏的輕叩車門,擾亂心緒。


    “這與我無關。”楊世彥依舊是漠不關心的樣子。


    “徐叔叔不能看著你去送死。”徐昔文捏著楊世彥的肩膀,逼迫他與自己對視:“你哥是個理想主義者,但你不一樣,你和他們根本不是一路人。”


    “徐叔叔,為了蕭叔叔,您不是也能舍棄性命嗎?”楊世彥抬眼輕笑道,他們是一樣的,為了堅信的那個目標,不惜一切代價。


    “我和你不一樣,你背叛的是你的家族,毀掉的是你自己的未來。”徐昔文苦心勸誡。


    “我不過是個孤臣孽子罷了。”楊世彥露出一抹苦笑:“徐叔叔回國正趕上政局動亂,一切小心。”


    “你小子,送了命都不會後悔,我管你做什麽?”徐昔文不再勸了,既然楊世彥這麽倔強不肯回頭,他倒要看看最終鹿死誰手。


    楊世彥何嚐不明白這些道理,但是路難走就能不走了嗎?


    徐昔文看向窗外,已經到了楊世彥的住處,他目送楊世彥下車:“你放心,司機是我的人,咱們今日的對話一個字都傳不到別人耳朵裏。”


    “徐叔叔保重。”楊世彥朝徐叔叔揮了揮手。


    “你也一樣。”徐昔文搖下車窗:“你謹言慎行吧,如果被別人抓了,是要下大牢,到時候徐叔叔非但不救你,還要落井下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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