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睜大了眼睛,露出歡喜新奇的神色,方才還急著想去拿那些有趣的東西,如今卻不肯伸手,隻是仔細打量。過了片刻,他迅速向中間爬去,伸手拿起金色小算盤。我心中一抖,商不如農,農不如仕,在這階級森嚴的封建社會裏,商人的地位可不高啊,這娃兒日後別是想從商吧?又強笑地對自己說:“這也好,長大後善於理財,成就陶朱事業富甲天下,也好過一窮二白。”這話倒不是自我安慰,在這亂世之中,掌權在手不如斂財在懷,也能活得自由自在些。


    誰想毛毛把小算盤一扔,砸了禮部尚書的腳,尚書大人抱腿嗷嗷喊痛,肇事者毫無愧疚,大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伸手拿起那柄精美的佩刀。我有些遺憾地想:怎麽不去拿劍呢,誰不知道佩劍之人往往文武雙全,拿刀的魯莽武夫居多,再不濟,拿司空家的家傳寶器也好啊。


    夫妻同心,果然司空長卿跟我想到一塊去了,有些心急地繞著桌子轉了幾圈,指著他放在桌子上那柄紋龍紅纓銀槍,恨恨道:“我說稷攸啊,你這小子怎麽回事,當年為父可是第一個就抓著這柄銀槍不放的,你怎麽碰都不碰一樣,將來怎麽繼承我司空家的大業!”


    堂中眾人無不失笑,楚幕北、蕭晚月等熟悉司空長卿的人還算反應平常,蕭晚燈、阜陽王、趙之城及那些大卿們都覺得好笑,想不到這權傾天下的魯國公竟也有如此稚氣的一麵。我們夫婦倆可沒心情留意他們此刻的神色,一心一意地望著毛毛,隻求他給我們留點麵子。


    這時,毛毛放下了佩刀,伸手向黑檀木盤伸去,我心中一喜:好啊,快去拿文房四寶吧,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我屏住了呼吸,生怕驚擾了他。誰知毛毛腿腳一掃,筆墨紙硯立刻亂成一團,還樂得咯咯笑,又伸向另外一側。我心中暗喜,若是拿了書本,也是極好的!


    果真毛毛拿起一本書,正在我要歡喜出聲時,誰知他小手一揮,嘩啦啦地撕扯起書頁來。


    我隻覺得腦子裏嗡地一聲,回過神時,毛毛最終抓起一塊糕點放在嘴巴裏,雖沒有牙齒,卻吧砸吧砸地吸允起來,吃得極歡。聽說若是抓周的時候最先去抓糕點,代表著這孩子將來可能會好吃懶做,雖然眾人都會說這孩子將來必定衣食周全,但多半是客氣的恭維話。


    眼珠子一轉,我對著天賜嗬嗬笑出聲,天賜好奇問:“姐姐在笑什麽?”我笑道:“稷攸果然是天賜的侄兒啊,天賜當年抓周時第一個抓的就是糕點。”在劫和天賜的糗事我可都看得一清二楚,那時我雖在繈褓已是成人的智商。


    這話一說出來,天賜驚愕地張大嘴巴,蕭夫人掩嘴笑笑:“確實如此。”證實我所說非假,屋子裏麵靜默片刻,然後蕭晚燈大笑起來,其他人雖然礙著天應府大都督楚天賜楚大人的麵子沒敢吱聲,嘴角卻還是大大咧開笑容。


    丟了弟弟的麵子,保住了兒子的麵子,反正損人利己的事我沒少做。挨在天賜耳旁竊笑道:“別怪姐姐啊,我這不愛子心切嘛。”天賜先是有些尷尬,緩緩地也笑了起來。他的大度倒叫我有點心虛了。


    司空長卿拎起毛毛吊在半空,恨恨道:“這一次給我好好抓!”按照習俗,抓周是可以抓兩次的。


    第二次出奇順利,毛毛筆直地往一處地方爬去,抓住那東西就抱在懷裏不放。


    眾人一看,無不變了臉色。


    那是塊四方八正的紫黑玉印章,刻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大字,正是大經國的傳國玉璽!


    天子趴在桌沿旁拍手歡喜道:“哈哈,太好了!弟弟拿了朕放上去的東西呢!”


    我的心底一陣發涼,天子是什麽時候把玉璽放上去的?


    正當眾人以為太後會雷霆大怒的時候,她卻笑了起來,拉起天子的手道:“稷攸抓了聖上放的東西,說明他跟聖上有緣。哀家有一提議,聖上何不親上加親,認稷攸為幹皇弟,冊封為厲王,常年留在皇宮中與聖上為伴。”


    天子自小孤獨,一聽有了玩伴,大喜,點頭直道:“如此甚好,甚好!”


    我臉色大變,太後這招實在陰狠,名義上是為毛毛封王,實則是想將他留在皇都作人質牽製司空家,日後就算毛毛不幸亡故,她也有的是理由推脫——她是對毛毛已經起了殺意!


    司空長卿淡淡地開了口:“臣多謝太後美意,隻是小兒年紀尚幼,恐不能離開生母。小兒能封王那是他的福氣,臣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太後允許小兒先回金陵待乳,等他年滿八歲再入皇宮與聖上做伴,如此可好。”雖是詢問,但口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司空長卿也真是好本事,王爵之位高於公爵,他拿了這個現成的好處,卻不讓太後占一點便宜。


    太後自然不樂意,她雖奈何不了司空長卿,但這裏還不是他魯國公一人說了算,所有人都將視線轉向至今都一言不發的蕭晚月。誰都知道蕭晚月與司空長卿不和,如果太後和蕭晚月堅持要讓司空家的大公子進宮伴聖,怕司空長卿再狂妄,也不得在滿朝文武大臣麵前一意孤行。


    蕭晚月垂目沉默,聲音微微幹啞,簡單說了句:“魯國公言之有理。”


    眾人大驚嘩然,一臉不敢置信。我錯愕看向蕭晚月,卻見他微微垂首,神態溫柔。順著他似水柔情的目光看去,才驚覺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拉住了他的衣袖。


    在潛意識之中還對他存著依賴麽?我心頭狂跳如亂草,連忙將手抽回,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失望。


    太後的臉色已然鐵青,怨恨地瞪了蕭晚月一眼,冷笑帶有一絲譏諷,轉眼又換上雍容的麵容:“也罷,既然淮靜候都這麽說了,哀家也不便強求,就待厲王八歲後再進宮陪伴聖上吧。”


    於是,繼常昊、燕山、阜陽三大王爺之後,大經國第四個王爺誕生了,還是個外姓王爺。稷攸這次可算是狠狠風光了一把,一歲還不到就比他老子的爵位還高。


    天子一聽毛毛不能馬上進宮陪他,失望地撅起嘴巴。大卿們都已了然於胸,誰也不知道八年內會發生什麽,卻是知道眼前這個事實,趙姓皇族的權勢又被諸侯王公壓在下麵了。忠君愛國的老臣們敢怒不敢言,一臉鬱卒;投機取巧者暗中蠢蠢欲動,視線來回在蕭晚月和司空長卿身上掃視,隻待見縫插針,以博錦繡前程。


    這時,毛毛已爬到桌角,眼見即將跌落下去,我驚呼著趕忙上去接抱,有一個人影比我更快地將他拖住。


    毛毛渾然不知自己剛剛曆經一番生死劫難,小手抓著蕭晚月雪白的衣袖,順著他的胳膊騰騰往上爬,殷勤似的衝著他咯咯發笑。


    蕭晚月迷茫看著他的笑臉,怔怔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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