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昊王帶著在劫和天賜進宮論功受封,我在宮門口暫等,遠處洪鍾敲響,驚起空中雀鳥,那一聲聲朝賀,恍若天庭梵音。


    不過半刻,有個人影從金鑾大殿走出,是大司馬廣成昕。這個時候文武大臣們應該還在朝賀,他卻孤身一人早早退了朝,往日華麗奪目的紫烏紗杏色官袍,被這日倦怠的陽光照得些許黯淡


    我躬身退至一旁,漢白玉鑄成三尺高的獅子投射出大片的陰影,讓人覺得涼颼颼的。


    廣成昕的臉上覆著一層寒冰,怒容未消,顯然是在大殿上受了什麽氣拂袖離開的。經過我的身旁,他突然停住腳步,偏頭看我,端詳半晌,問:“你是魏國公家的十姑娘。”


    我暗自苦笑,這名聲還真是響亮,都傳到大經國第一奸臣的耳中了,欠身行禮:“正是小女,悅容見過大司馬大人。”


    他淡淡地點頭算是回應,說:“你的舞跳得不錯。”


    我一怔,又想起蕭夫人壽宴那日邀了文武大臣,他自然也在場,垂眉道了聲大司馬謬讚了。


    下頷忽被冰涼的指尖抬起,廣成昕冠玉的臉直逼眼前,“模樣更是不錯。”


    “大……大人?”我驚愕地看著他。


    漆黑的眼睛幽閃過一道光,廣成昕冷冷一笑:“不用這麽害怕,你是趙子都的女人,我不會對你怎麽樣。”


    正在我暗舒一口氣的時候,又聞他說:“知道趙子都剛才在殿上向皇上提了什麽請求嗎?”


    我搖了搖頭,想從他的手中退出,卻被他更為用力地捏疼了下巴。


    廣成昕欺身靠在我的耳畔,一股幽冷的梅香從他的衣襟泛出鑽進我的鼻尖,恍恍惚惚聽到他壓低的聲音:“趙子都他啊,居然奏請皇上允他以九匹白馬驅策的華蓋車攆來迎娶你為王妃,還要打朝鳳門經過,行千人儀仗,萬民齊賀。你說這可笑不可笑?”


    我冷吸了一口氣,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這是天子迎娶正宮皇後的儀式啊,常昊王他是瘋了嗎!


    狹長的雙目浮上痛苦神色,廣成昕陰惻道:“更為可笑的是,皇上居然欣然答應了,滿朝文武都齊聲道好。你說全天下的人是不是都跟著他趙子都荒唐了!”下巴的痛楚越來越難以忍受,像是被捏碎了骨頭,那人將滿腔的恨意全都轉載到我的身上。


    我閉目道:“悅容惶恐,何德何能受王爺如此寵愛。大司馬請放心,悅容雖為一介愚婦,也尚知周禮,回去後自會規勸王爺按禮行事。”


    廣成昕深深看了我一眼,似有訝異和困惑,又見我臉色慘白額頭汗涔,衣袖一卷將我放開了,冷哼了一聲,忽又莫名地問:“我記得你未滿十八。”


    我收整麵容,點頭應是,“悅容今年方才十六。”


    “十六是嗎?”廣成昕冷笑,念了聲很好,大笑去了。


    我看著他離去時削瘦的背影,不知怎麽的,總有股說不上來的怪異感。


    常昊王平亂有功,封邑千戶,賞黃金萬兩,免去殿前跪拜,百官尊稱其為“九千歲”,聲勢直逼天子,一時權焰鼎盛,萬民敬仰。


    左右郎將隨常昊王出征,屢立戰功,殿前聽封,擢楚在劫為兵部侍郎,楚天賜為虎門都尉,皆官拜正一品,成為大經國有史以來最為年輕的一品大臣。


    不及數日,又下聖旨,封魏國公楚幕北兼翰林院大學士、北涼刺史之職,大公子楚沐晨就任工部尚書,二公子楚沐曉執掌大理院刑罰總司……其餘封賞恩賜,皆不在少數。


    楚家因常昊王更為顯赫,京城中有歌謠唱道:生男無喜,生女無怨,獨不見悅容霸天下。意思是說楚氏一門的顯貴全靠了楚家十姑娘楚悅容。


    雖是言過其實,但這歌謠傳入我的耳中,心中不免淒然,我終在世人眼中成了一個以色侍人的女人。


    那日常昊王封賞後下朝,我對他說:“悅容不想王爺因我惹來非議,那九馬車攆、千人儀仗便省了吧。”


    常昊王當時笑嗬著將我抱在膝蓋上,輕拍著我的背寵溺道:“本王想要對你好,就要給你最好的,別說惹來非議,就算是千古罵名,本王也願為悅容擔下。”


    我沉默了,不知再說些什麽,他現在正意氣風發時,聽不進我的任何勸告。心中也在納悶,像他這種宦海沉浮慣於弄權的男人,怎麽會不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的道理?究竟是勝利的喜悅和權力的熏心蒙蔽了他睿智的雙眼,還是在他詭譎難測的內心世界裏,又在打著不知名的思量?


    九天的天氣,時晴時雨,猶如女人的脾氣,沒準下一秒突來一場改變。我推開房門走出去,在劫正在院子裏練劍,見了我收劍站正身子,恭敬地喊了聲姐姐,不再多言便請退了,少了以往的親昵和依賴,一下子長大了似的,也似生疏很多。我知道,其實不是姐弟的關係生分了,而是他心裏有一道過不去的坎。


    猶記得昨日他和天賜二人戰捷歸家,楚幕北在萬榮堂為他們設宴慶賀,楚府上下百來口人,無論直係還是旁長輩子孫,悉數出席恭賀,楚幕北趁著酒酣大笑道:“這倆小子不錯,有先祖當年的風範,老夫後繼有人了!”言下之意大有將他們其中一人扶為繼承人的打算。


    二\/奶奶淑夫人和三奶奶司空夫人當場變了臉色,淑夫人默不作聲,司空夫人按不住性子開了口:“老爺,自古長幼有序啊!”


    楚幕北本來隻是興頭上順口說著,被人當場潑了一盆冷水不免心中惱怒,道:“長幼有序也該是沐晨接我的班,還輪不到你兒子!”司空夫人臉色瞬間慘白,二哥楚沐曉發狠地瞪了大哥一眼,又對在劫和天賜冷嘲熱諷:“真是羨慕啊,有個好姐姐。”明眼人一聽就知是在嗤笑他們靠的裙帶關係,完全抹殺了他們在戰場上浴血所建的功勳。


    向來人前沉默寡言的在劫,那天破天荒地當著眾人的麵反諷回去:“弟弟也羨慕二哥有個好妹妹,五姐自從進宮封了貴妃,也沒少為二哥操勞。當然都是自家的兄弟姐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次托了我阿姐的福,二哥也升了官,皆大歡喜的事,別吃了葡萄又說葡萄酸,倒叫人笑話了。”


    將二哥的臉當場冷在場麵上,從此結下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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