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識多廣的孔興傑當然認識錦衣衛這身行頭。


    別人害怕錦衣衛,不過他並不在意,這裏是什麽地方,聖人府邸,錦衣衛算什麽?


    別說來的是皇帝爪牙,就算是神武皇帝本人親至,他也得對孔家客客氣氣。


    孔家人一直就是這樣自信,千百年來始終如此!


    他們被無數人或真或假的讚美寵壞了,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正在悄然之間發生著巨大的變化。


    “讓開,吾等乃是大明錦衣衛,莫要耽擱執行公務,否則爾等承擔不起!”


    李元芳勒韁住馬,麵上一片淡然之色,一名錦衣衛小旗上前幾步,從懷裏掏出腰牌高高舉起,厲聲對孔傑喝道。


    “嗬嗬!錦衣衛好大的官威,知道此地乃是孔府嗎?小小錦衣衛千戶也敢如此囂張。


    千百年以來,曆朝曆代君王皆視衍聖公府為超然之所在。


    上至王公貴族、下至黎民百姓,哪一個敢對至聖先師不敬?


    對聖人不敬,便是對士林不敬,更是對天下人不敬!


    爾等如此逆天行徑,就不怕引發滔天之禍?”


    眼看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眾人的神情也是帶著憤憤不平之色。


    孔興傑心中的怒火轉化為昂揚的鬥誌,大聲直斥李元芳的張狂行為,並且聲調也是越來越高。


    說到最後,孔興傑袍袖一展,上前踏出一步,揚眉怒目,戟指坐在馬上的李元芳高聲大喝。


    周圍的路人見狀頓時紛紛拍掌叫好。


    更有一些書生打扮的人,學著孔興傑的模樣指著一眾錦衣衛大聲叫罵。


    場上的氣氛瞬間變得沸騰起來,李元芳的臉色也越來越冷。


    聽到孔興傑第二句話隱有所指的時候,李元芳眼神中瞬間露出了濃濃地殺意。


    在他們心裏,神武皇帝就大明的神,孔家算個毛線!


    等到孔傑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揚手指向他的時候。


    李元芳瞪著眼前這位衣冠楚楚、一臉慨然之色的孔府管事,突然冷冷說道:


    “聒噪,妨礙公務,殺無赦……”


    隨著李元芳的一聲輕喝,一個錦衣衛小旗快速將木牌揣入懷中,伸手抽出狹長雪亮的繡春刀。


    孔府管家看到錦衣衛竟然敢在孔府門前亮刀,他也是勃然大怒:


    “大膽,豈有此理,公然在孔府拔刀,你想做什麽,難道還敢殺本管家不成?”


    小旗全然不理睬孔府管家,他墊步上前手臂揮動,一道寒光閃過:


    “哢嚓……”


    一聲輕響過後,管家的首級飛起後骨碌碌滾落在地,大股的鮮血自脖腔中噴起有半尺之高。


    無頭屍體在眾人的注視下,直挺挺向後砸倒在幹淨的青石板上……


    這一連串的動作就發生在數息之間,剛才還在拍掌叫罵的管家,被瞬間斬首。


    看熱鬧的眾人被眼前一幕給驚呆了,孔府那些手持棍棒的下人也是木立當場。


    看著地上管家人頭,他們臉上流露出了震驚和不可思議的神情。


    紛紛喧囂吵嚷聲,轉瞬間消失無蹤,一名膽小的書生嚇得麵無人色,身子一歪,緩緩坐到於地……


    就在那名小旗將孔興傑斬首之時,護衛在李元芳兩側,以及跟隨在後的一眾錦衣衛。


    立即抽刀拔銃,迅速以三人為一隊,悶頭向前衝去。


    一時間銃聲大作,一股股白色的硝煙升騰而起,一道道刀光在日頭的映射下分外奪目。


    還有門外孔府家丁一聲聲慘叫響徹整個街道,攔在錦衣衛前麵的數十名孔府家丁反應不及下已是紛紛倒地。


    圍觀的路人們好久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狂呼亂叫著四散奔逃。


    地上的冠冕靴襪、米麵肉食、文房用品、灑滿這片街區。


    站在街道兩側店鋪門前看熱鬧的掌櫃夥計們,連滾帶爬的逃進店內,隨後在東家掌櫃驚慌失措的嘶喊中紛紛合上了店門。


    在一眾錦衣衛一邊殺戮一邊大叫:


    “跪地免死!”


    在一百多錦衣衛高喝的聲響中,李元芳翻身下馬,一名錦衣衛急忙上前拽住馬韁。


    李元芳抬腿踢飛腳下一個人頭,怒罵道:


    “命令我等者,乃是此天下最為尊貴之人,豈是你這等塚中枯骨,看門狗可以敢隨意辱罵?孔衍植若是也如爾等這般無腦取死,那某今日便成全了他……”


    李元芳意思很明顯,老子乃是受命於神武皇帝,今日有皇命在身,幾個看門狗也敢辱罵於我,即便是衍聖公如此,老子同樣給他一刀!


    當然,一刀砍在孔衍植哪裏就不一定了,應該不會要他命,皇帝要親自審他。


    隨後李元芳指著孔府管家屍體道:


    “來人,將這廝屍身拖出城外喂野狗!”


    “喏!”


    剛才還在李元芳麵前耀武揚威的孔府管家,現在已經變成無頭屍體,並被扔出去喂狗……


    這個錦衣衛千戶和那個李元芳同名,但並不是狄仁傑麾下。


    雖然如此,他同樣很猛,話不投機直接動刀……


    李元芳緩緩步來到還帶驚異恐懼表情的管家首級旁,慢慢彎腰看著那雙空洞的眼神。


    淡淡一笑,用嘲諷的語氣說道:


    “怎麽樣,現在服氣了嗎?”


    孔府門前的殺戮已畢,錦衣衛強行敲開兩邊店鋪的店門: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都出來,幫忙清理現場,好戲不能白看……”


    “尼瑪,這是錦衣衛還是土匪……”


    盡管心裏腹誹,那些看熱鬧的人,還是老老實實幫忙清理現場,李元芳就是這麽牛……


    李元芳邁步走到緊閉的孔府大門前,對麾下一揮手:


    “敲門!”


    “喏!”


    錦衣衛剛想上前敲門,孔府已經關閉的大門再次打開。


    一臉陰沉之色的孔衍植負手昂頭,當先行了出來。


    在他身後跟著一眾族人和家丁,這些人對錦衣衛怒目而視。


    孔衍植更是直接怒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爾等竟敢公然行凶,無故殺傷眾多遵紀守法之黎庶,此等行徑實是駭人聽聞!


    幾與逆賊仿佛,爾等眼中還有王法嗎?公理何在?


    既是天子親軍,更當處處維護天子之聲譽,而非行此惡行,以給天子添恥,致使天子因爾等而蒙羞!


    天理昭昭,爾等就不怕天下憤然不成?來人!去縣衙報官!”


    孔興燮強忍著撲鼻而來的血腥味,步伐堅定地來到李元芳麵前數步之外,目視一副毫不在意模樣的對方,負手怒斥!


    在他的身後,是被他匆忙召集而來的十幾名族中身份尊貴的長者耆老。


    這些人平時習慣了養尊處優,乍一見到如此血腥恐怖的場麵,一個個或者麵色慘白,或者腳步虛浮!


    有幾人甚至被強烈的血腥味一衝,胸腹之間頓時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緊走幾步來到街邊,蹲下身子狂吐起來。


    李元芳斜眼打量了著站在麵前的這名衣著華貴的中年人。


    他語氣淡然的開口問道:


    “你就是衍聖公孔衍植?”


    李元芳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似的,仿佛孔衍植剛才的怒斥是在衝著別人一樣。


    孔衍植氣的臉色發青,當時差點張嘴狂噴老血,他猛的咳嗽幾聲:


    “咳咳咳,吾正是衍聖公,爾是何人?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與天下士林作對!就不怕天下輿情洶洶嗎?”


    麵對一副有恃無恐姿態的錦衣衛千戶,孔衍植心頭怒火更盛。


    他目中的滔天恨意直欲化作利刃,直接將眼前這個狗賊碎屍萬段……


    與此同時,一股沒來由的恐慌之意,也開始在心中蔓延開來。


    錦衣衛的所作所為代表的是天子的意誌,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錦衣衛突然來到曲阜。


    並且在光天化日之下大開殺戒,並且殺傷的是衍聖公府中管家和家丁,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寓意?


    李元芳淡淡一笑:


    “嗬嗬,吾乃錦衣衛千戶李元芳,今日帶人前來孔府是為執行公務。


    沒想到此間竟有人狗膽包天,出口辱及天子,此等逆行實為取死之道!


    某在此奉勸諸位一句,日月所照之處,皆為大明之土,倘有不服王化者,殺無赦!”


    李元芳逼視著孔衍植的雙眸,從那股無盡的恨意當中捕捉到了一絲惶急的味道,這讓他的心誌更加篤定起來。


    殺人立威並不是他臨時起意,而是神武皇帝的授意,就是逼迫孔家狗急跳牆,不然如何治他?


    對麵這位貪生怕死賣國求榮的衍聖公,必須要給他壓力,不然想進孔府真的很難!


    “哼,強詞奪理,本公要報官,有什麽話去和曲阜縣令說!”


    因為李元芳殺了他的管家和家丁,衍聖公龍衍植始終堅持讓曲阜縣令來處置此事。


    因為曲阜縣令一直都是孔家人,相當於衍聖公律師。


    從古到今,官員的選拔製度有漢朝時期的“察舉製”,魏晉南北朝時期的“九品中正製”。


    然後就是綿延一千三百多年的科舉製,所以從整個曆史來看,我國在古代對於官員的選拔還是相對公平的。


    可是在曆史上,中國有一個小縣城,這個縣城內的縣令之位,六百年來一直被一家人壟斷著,對於這件事,皇帝竟然也很無奈!


    自從董仲舒下令“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後,奠定了孔子在我國文人心目中至高無上的地位。


    那麽孔子的家鄉曲阜,就成為了眾多人們心中的聖地,這座城市的地位在古代也是非常之高。


    每個王朝更替之後,幾乎無法影響這座曆史名城的儒家思想的傳承,從元朝開始,這裏的縣令統統都是由曲阜城中孔子的後人選拔出來的,全部都是世襲繼承製,從來都不接受朝廷的指派。


    除此之外,孔家人在元朝時還享有一種特權,那就是曲阜的縣令由衍聖公兼任,並且世襲。


    到了明朝時,由於衍聖公太忙了,終日忙著祭祀、宣揚儒家思想等公共事務,根本無暇顧及縣衙裏的事情,就保舉族人擔任曲阜縣令。


    之後一直到清朝,曲阜縣令一直都是孔家人,從元朝至清朝的600年間,曲阜縣令一直在孔家人手裏,期間也有一段插曲。


    在大明嘉靖時期,有一次因為曲阜的縣令不稱職,讓朝中一些大臣不滿意,因此,有人說不讓孔家再世襲了。


    這話一出,很多人都反對,大多老臣認為,這是壞掉了祖宗的規矩,有些不妥,雖說這個縣令不合格,但是可以讓孔家其餘的人擔任。


    皇帝也覺得,不能冒險為了一個縣令壞掉自己的名聲,於是還是下令讓孔家的人繼續擔任縣令,但是要考察上任之後的政績。


    所以,盡管錦衣衛為了進入孔府斬殺他們管家和十幾個家丁,衍聖公依然堅持要曲阜縣令來處置。


    朝建立以來,錦衣衛還是第一次上門,他不想讓孔家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暴露在錦衣衛的眼中,畢竟錦衣衛乃是皇帝鷹爪。


    有些事被儒家自己人看到不要緊,他們絕對不敢亂說,可錦衣衛不一樣,他們肯定會添油加醋稟告皇帝。


    現在神武皇帝就是一個小煞星,衍聖公哪裏敢讓錦衣衛隨意進入孔府,他想讓曲阜縣令先拖延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裏趕緊把孔府中一些秘密處置掉,不能讓錦衣衛看到任何不該看到的東西。


    可是他今天遇到對手了,不但神武皇帝有心收拾他,錦衣衛更是派來一個愣頭青李元芳,曲阜縣令也已經被神武皇帝秘密換掉。


    聽到衍聖公一口一個曲阜縣令,李元芳暗叫神武皇帝英明,如果皇帝不把曲阜縣令換掉,他們這一百多人還真的無法進入孔府。


    李元芳嘿嘿一笑:


    “衍聖公,誰給曲阜縣令的膽子,他敢處理我們錦衣衛?”


    孔衍植有恃無恐:


    “曆來如此,你們先殺孔府管家和家丁,本公必須要給他們家人一個說法,等你們從縣衙出來,隨時可以進入孔府辦事。”


    孔衍植話音未落,新任曲阜縣令張家玉帶著幾個錦衣衛假扮的衙役從人群中走出,他對孔衍植躬身一禮道:


    “見過衍聖公,本官新任曲阜縣令張家玉有禮!”


    “什麽?新任曲阜縣令……”


    孔衍植頓時被一記蒙棍打懵逼,曲阜縣令一直都是他任命的,這個新任曲阜縣令怎麽來的,他為何一點都不知情?


    難道朝廷直接越過他任命曲阜縣令?不會的,從來沒有這個先例啊,到底哪裏出現問題了?


    不等他反應過來,張家玉繼續說道:


    “衍聖公,今日之事本官在現場看的清清楚楚,是孔府管家侮辱錦衣衛在先,李大人警告無效才斬殺他們。


    錦衣衛乃是天子親軍,奉命執行公務,乃是代表當今天子,孔府管家狗膽包天,竟然敢叫他們狗腿子,那當今聖上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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