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麾下傷亡慘重,李自成急忙命令停止進攻。


    以前和孫傳統幹過仗,雖然輸多贏少,但那時孫傳庭麾下有各路總兵支援。


    這次單獨麵對秦兵步兵,他們居然占不到絲毫便宜,這讓李自成感到難以置信。


    他想不通,為何秦兵戰鬥力會突然大幅飆升,好像完全變成另外一支軍隊。


    特別是那些不帶火繩的火銃則更加凶悍,給流寇老營造成巨大傷亡。


    看到流寇收兵,孫傳庭並沒有傳令乘勝追殺。


    流寇老營騎兵居多,萬一追殺造成陣型混亂,被李自成趁機突圍,他的罪過就大了。


    秦兵隻要堅守陣地即可,流寇外無救兵內無糧草,就算困也能困死李自成。


    其他路口還有白杆兵和天雄軍守著,後路又有五省總督洪承疇看著,這次李自成插翅難逃了。


    李自成派出一萬六千人馬,回來一萬兩千多人,一戰損失三千多。


    一向勇猛無敵不畏生死的郝搖旗,這次都有些垂頭喪氣:


    “闖王,秦兵火器太凶悍,兄弟們損失慘重,必須要想法破陣……”


    袁宗第點點頭:


    “是的,長槍陣也是風雨不透,這次真的麻煩了……”


    劉宗敏道:


    “沒有火炮,不能再衝秦兵,要不咱們去衝衝天雄軍和白杆兵……”


    李自成目光緊緊盯著秦兵方陣嚴肅說道:


    “這是咱們舉旗以後首次遭遇如此凶悍的方陣,對兄弟們都是嚴峻考驗。


    不如先去衝衝天雄軍和白杆兵,發現哪個地方戰鬥力薄弱,全軍要不惜一切代價衝殺出去。


    在試探階段盡量不要拚命,特別是他們的火槍陣,一旦無法突破立即後撤。


    老營不能再白白送死,一旦老營損失殆盡,咱們今天全部都要喪命在文縣。


    你們幾個先休息一下,張世傑白鳴鶴兩位兄弟率領三千人去衝擊天雄軍。


    李友李任繼榮兩位兄弟率領三千人去衝白杆兵。


    現在形勢對咱們非常不利,一旦你們突圍成功,立即離開有多遠走多遠,去吧!”


    四人急忙拱手道:


    “闖王,您不能這麽說,咱不可能把您和兄弟們扔下不管獨自離去……”


    他們話音未落,李自成急忙擺手:


    “不,咱們闖營已經到了生死邊沿,能走一個是一個,若你們能突圍出去,一定要繼續舉起闖營大旗,這是命令!”


    “得令!”


    四人躬身給李自成施一禮,飛身上馬率領大軍衝向天雄軍和白杆兵。


    “噠噠……”


    兩支人馬剛出發,一匹戰馬飛快來到李自成麵前,來人並未戰馬而是拱手道:


    “報告闖王,後陣官兵未采取任何動作,李過將軍命屬下前來向您報告!”


    李自成點點頭:


    “他們在等我軍疲憊之時發動圍攻,命令李過緊盯洪承疇部,若有動作立即回報!”


    “得令!”


    傳令兵立即調轉馬頭飛馳而去。


    很快,西南方向響起槍炮和喊殺之聲,李自成知道自己麾下開始衝陣了。


    他真的希望能有一支軍隊突出重圍,不然闖營或許真的會在小小文縣折戟沉沙。


    白鳴鶴率領三千流寇衝向天雄軍,在兩百步左右距離時,他手中鐵棍一舉發出衝鋒命令:


    “衝,兄弟們為了闖王,殺!”


    可是剛衝到天雄軍陣前一百二十步左右,天雄軍方陣前排火銃就噴出一團團怒火。


    “砰砰……”


    流寇衝鋒的騎兵開始還為一百二十步距離火銃打不到他們,可很快他們就發現自己錯了,前麵衝鋒的同伴在天雄軍火銃聲紛紛中彈落馬,瞬間倒下五六百人……


    “這怎麽可能?”


    白鳴鶴眼珠子都紅了,現在讓他們命令停止衝鋒絕對不可能,急忙命令麾下分成數個小隊,兩騎一排全速衝鋒。


    這樣一來,流寇衝鋒麵積縮小,確實可以減少傷亡,可天雄軍有五千火銃兵,他們的火力遠比秦兵更加密集,九十步左右依然是流寇老營的禁地。


    三千老營十幾個呼吸時間傷亡千人以上,若再繼續衝鋒,三千老營將全部命喪天雄軍陣前,並且連天雄軍的毛都摸不到。


    “立即停止衝鋒!”


    見勢不妙,白鳴鶴立即命令停止衝鋒。


    可在他們收兵返回的過程中,迷尼彈依然在追著他們屁股射擊,直到他們撤出兩百步範圍才算安全。


    三千人能安全回來的隻有一千多人,半數老營兄弟命喪天雄軍陣前一百步之外。


    白鳴鶴感覺到太不可思議,什麽火銃射程居然達到兩百步,太尼瑪恐怖了,這仗還怎麽打?


    除白鳴鶴外,闖營還有一支軍隊攻打白杆兵,這次他們輕鬆突破到白杆兵陣前六十步。


    當李友剛發出放箭的命令,白杆兵陣中突然萬箭齊發:


    “嗖嗖嗖……”


    一時間箭如飛蝗,天空中密密麻麻全是飛來的箭矢,當箭矢飛射到他們頭頂時,箭矢突然掉頭向下攻向流寇隊伍。


    身上隻穿棉甲的流寇精銳紛紛中箭,發出一陣接一陣的哀嚎,但幾乎同時他們手中弓箭也射向白杆兵。


    “盾牌兵上前保護。”


    秦亦明一聲令下,白杆兵陣中立即舉起一麵麵盾牌,流寇騎射的箭矢紛紛落在盾牌之上。


    隻有少數倒黴的白杆兵被從縫隙鑽進來的箭矢射傷,可幾十個人中箭對兩萬白杆兵來說可以忽略不計。


    “衝,給老子快衝……”


    李友開始歇斯底裏的大喊大叫狀如瘋癲一般,拚命在後催促加快衝殺的速度。


    可當流寇精銳殺到白杆兵陣前時,一杆杆白杆槍在指揮官的命令聲中猛然刺出,一根根鉤鐮槍順勢鉤斷戰馬前腿。


    一寸長一寸強,雖然流寇是騎兵,但在長長的白杆槍麵前,他們同樣沒有還手之力。


    “噗噗……”


    一匹接一匹戰馬在悲鳴中倒地,馬背上的流寇瞬間摔下馬背,不等他們起身立即被白杆槍尖紮成馬蜂窩。


    後麵流寇剛往上一衝,立即又被白杆槍捅倒在地,與此同時,白杆兵在千總和把總的命令中,開始邁步向前逼向流寇老營騎兵。


    “殺!”


    “噗……”


    無論多麽精銳的流寇老營兵,在曆史上著名的白杆兵麵前都毫無還手之力,即使是剛組建一年不到的新兵,戰鬥力同樣超群。


    “撤……”


    見沒有絲毫突破白杆兵封鎖的可能,李友長歎一聲,急忙傳令後撤,聽到後撤命令,流寇殘兵敗將立即調轉馬頭撤出戰鬥。


    看到流寇撤退,秦良玉一樣未命令白杆兵追殺,步兵追騎兵基本沒有可能,搞不好還有被反殺的可能。


    李自成派出的六千人馬,半數時辰逃回來四千多殘兵敗將,傷亡幾乎快達到一半,流寇眾將全都麵麵相顫。


    白鳴鶴左手臂還在流血,他悲憤說道:


    “闖王,天雄軍火器比秦兵還猛,射程居然可達到兩百多步,末將麾下傷亡一千七百多人,此路不通啊……”


    李友渾身浴血,不知道是自己受傷,還是對手身體飛濺的鮮血。


    他臉色蒼白拱手道:


    “闖王,末將無能,白杆兵瘦死駱駝比馬大,兄弟們差點被他們包圍,相比之下秦兵戰力似乎還弱一些……”


    李自成聞言心裏頓時咯噔一下,秦兵已經讓他麾下傷亡慘重,天雄軍和白杆兵更加強悍。


    他們都是新兵嗎?新兵哪來如此高的戰鬥力?難道闖營這次真的會倒在文縣?


    不,絕不可能,無論如何也要殺出重圍,絕不能讓闖營在他手中覆滅……


    後陣中高桂英像一尊石像似的向南凝望,看到闖營大旗來來回回,她的心髒也跟著發慌。


    她的侄媳黃氏,弟媳陳氏,還有幾位大將的母親和妻子都來到高桂英馬前。


    見夫人一直盯著南方眼睛似乎都不眨一下,她們都默默地站立在她的身邊不敢言語。


    當一陣喊殺聲過後,黃氏忽然看見闖營黑色旗幟好像在往後退。


    她的臉色頓時一陣慘白,忍不住拉拉高桂英的的袖子,緊張地低聲道:


    “嬸子,您看那裏……”


    高桂英當然知道她什麽意思,急忙順著她手指方向看去,頓時心裏一顫。


    雖然心裏一點底都沒有,可作為李自成的夫人,高夫人也心中一寒!


    不過為了安慰身邊這個可憐的女人,她還是勉強一笑道:


    “不要驚慌,你跟著義軍打了幾年仗,什麽大風大浪都經見過,怎麽會這樣沉不住氣呀?”


    黃氏輕輕歎口氣:


    “嬸娘,不知怎的,咱這顆心老是安靜不下去,好像在鍋裏煮著似的。”


    高桂英心疼的看看黃氏,雖然很清楚知道今天肯定勝少負多,但還是安慰道:


    “放心吧,咱們的人都是千錘百煉的鐵漢子,會殺敗官兵的,最多今晚肯定能突圍……”


    黃氏心裏剛好過一些,有一個婦人在背後怯怯地說了一句:


    “夫人,可是咱們的人數比官兵少得多。”


    高桂英立即把胸脯挺的高高的,讓她本就高聳的地方更加凸起:


    “常言道,兵在精而不在多。兵不精,再多也是無用用!”


    她話音未落,突然從南邊奔過來幾個騎馬之人,在後麵騰起騰起來一溜黃塵。


    高桂英以為是闖王派人來送什麽消息,心頭止不住一陣狂跳。


    等那幾匹馬來到近處時,她才看清楚來的乃是闖營軍醫。


    在軍醫後邊的幾匹馬上騎著他的一個徒弟和四名親兵。


    此時闖營已經有軍醫,主要給受傷將士治療傷病。


    在這方麵遠比一般官軍強的多,大明那麽多總兵,他們有幾人願意花銀子養幾個軍醫。


    這位身材高大瘦骨棱棱、四十開外的漢子,昨晚一夜不曾休息。


    此時兩隻大眼窩比前些日子塌得更深,而鼻梁和眉骨也都顯得更高了。


    他本來應該在行軍時隨著老營一道,但因為有一些受傷的步兵走得慢,時常掉隊,他就索性跟著李過的後隊走。


    戰鬥開始後,他在李過和田見秀的隊伍後麵不遠處樹立了一麵小紅旗,上邊繡著一個“醫”字。


    為那些因負傷退下來的將士們醫治,可今日傷員特多,已經不適合繼續救治。


    因為真正的傷兵根本無法突圍出去,隻會浪費為數不多的珍貴藥材。


    現在他知道前隊戰鬥已停,有大批將士受傷,於是他就留下兩個徒弟,準備去看看是否有首領受傷。


    看見他來到麵前,高桂英急忙揚手叫他停下。


    他向背後的徒弟和親兵們擺一下手,叫他們繼續前去,自己卻跳下馬,向夫人走來。


    他還未走到高桂英麵前,高桂英迫不及待問道:


    “先生,後邊的情形怎樣?”


    軍醫張誌勇對高桂英拱手說道:


    “夫人放心,闖王同一功他們都很好。”


    高桂英還是有些不放心:


    “咱這邊傷亡的人數多不多?”


    張誌勇拱手道:


    “兩軍陣上,刀槍無情,當然有些傷亡。”


    “將校們都是誰受傷?十幾位大將是否有陣亡?”


    高夫人悄聲問,生怕被那些將校的家屬聽見。


    張誌勇並不隱瞞:


    “夫人,重要將領如馬世耀、穀可成和穀英叔侄等許多人都已經負傷。


    隻是因為戰事萬分緊急,不肯退下場治療傷病。”


    當他報告這些將領的情況時,由於他心中實在激動,聲音有點哽咽,三綹長須索索打顫。


    高夫人隻覺心頭一熱,兩眼登時潮濕了。她喃喃地讚歎道:


    “咱們的這些兵,這些將……”


    她的話沒有說完,喉頭突然被淚水堵塞了。


    張誌勇伸出大拇指比了一下道:


    “真不愧是闖王的部下!”


    軍醫不敢多停,跳上馬往北去了。


    許多眷屬立即圍攏過來,向夫人打聽戰場上的消息。


    她的心中仍然忐忑不安,但是她不肯把自己的擔心流露出來,帶著滿懷信心的神氣微微一笑,說:


    “你們都寬心吧,咱們的前隊已經打了大勝仗,後隊也馬上要打勝啦。”


    由於她平日的威信極高,加上她的鎮靜而有信心的表情,女人們都以為她已經從軍醫口裏得到了可喜的報告,登時都把緊鎖的雙眉展開了。


    高夫人不願聽大家絮絮叨叨地問這問那,趕快向大家揮一下手,走到旁邊土丘上。


    可她剛走幾步,看見雙喜帶著一群親兵牽著戰馬,神色焦灼而激動地向她走來。


    她立即停住腳,等候雙喜來到,覺得雙喜有重要的話要對她說,也許是他得到了什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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