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自成進來,高桂英立即起身相迎:


    “夫君,八大王派人送來書信不知真假,你看看……”


    高桂英把書信遞給李自成,隨後扶他坐下,又去給李自成倒杯開水。


    李自成含笑對夫人點點頭,隨後坐下打開紙條觀看……


    看完了蠟丸書,李自成又讓高桂英把盤問下書人的情形說了一遍。


    他的心中暗暗冷笑,剛準備突圍去四川,這時張獻忠卻約他一起攻打潼關。


    此人肯定是孫傳庭派來的奸細,估計在前往潼關的路上到處都是伏兵。


    “來人,帶下書人,額看看此人到底何許人也!”


    親兵把下書人又帶進來來,李自成先和他客氣一番。


    一會問他的家世,一會又問靈寶一帶的風土人情,還談到靈寶西門外古函穀關老君廟的簽有多麽靈。


    他的態度是那樣親切,一直未問有關張獻忠之事,讓下書人都不禁暗挑大拇指。


    “都說李自成很能籠絡人心,果然不假。八大天王不如也!”


    李自成又起張獻忠羅汝才等老朋友們此時的情形。


    在此人說話時,李自成也不繼續追問,隻暗中察言觀色。


    來人也不傻,當然能意識到闖王在試探他,淡淡笑道:


    “闖王,實不相瞞,我是八大王手下的小頭目,人微位卑,具體情況不得而知,您看書信即可。


    不過據我看,這也沒什麽可奇怪的。我們八大王和曹帥人馬眾多不懼官軍。


    為著朋友義氣,要解救李闖王打出陝北,準備先攻潼關把官軍引往東邊,這樣對你李闖王是有幫助。”


    李自成突然冷冷一笑:


    “我們素不相識,闖軍在西番和外界幾乎斷絕聯係,我不懷疑曹操和八大王,但我懷疑你乃是尖細!”


    李自成一改和顏悅色,突然說出質疑此人的話。


    此人不禁不住臉色一變。但是他竭力保持鎮定,緩緩站起身來,笑一笑道:


    “闖王,常聽人說你膽大如鬥,心細如發,今日一看果然是名不虛傳。


    若是小人處在闖王地位,也會犯疑,平日咱們義軍常常派細作到官軍裏邊,官軍也派細作到咱們義軍裏來。


    可謂花樣多端防不勝防。吃一次虧,長一次見識。


    若小人有半句謊言,闖王可以亂箭射死或五馬分屍,任隨闖王處置。


    可是眼下大敵當前,前有堵截後有追兵,闖王千萬不要三心二意,遲疑不決,誤了大事!”


    李自成冷哼一聲:


    “哼,那就成全你,來人,拉出去亂箭射死!”


    李自成一聲令下,立即衝進幾個親兵把此人五花大綁推出去。


    此人麵不改色心不跳淡,看著李自成淡淡笑道:


    “俺隨著八大王起義幾年,逃過官兵無數次追殺,沒有想到最後卻死在自家人手裏!唉……”


    高桂英急忙對李自成使個眼色,意思是暫且不要殺此人。


    李自成這才對李雙喜一揮手:


    “先不要殺他,過兩天用他來祭旗!”


    “得令!”


    李雙喜立即領令而去。


    看到李雙喜把此人帶走處置,高桂英急忙問道:


    “夫君,你確定此人是尖細?”


    李自成點點頭:


    “確定,我們義軍首領之間有關軍事的秘密隻有口傳,絕對不會寫在書信紙上。就是為了防止官軍截獲。


    不然,豈不是全軍覆沒,這件事不要說外人,額連夫人都未說過,他當然不會知府?!”


    這時李雙喜回來,老遠就在叫:


    “爹,直接暴揍他一頓得了,兒子不信他不交待!”


    李自成搖搖頭:


    “此人絕對是一個久闖江湖的亡命之徒,應該是孫傳庭重賞下豁出一條性命來做奸細,把他打急了,他亂說一通更麻煩,我們根本無法分辨是非。”


    高桂英也笑著點頭:


    “嗯,對的,八大王和曹操那裏有很多人同咱們相熟,忽然派一個毫不相識的人來,也叫咱們不能不犯疑,關鍵時候寧願錯殺絕不能大意……”


    李自成夫婦說到這裏都沉默起來,李雙喜見狀立即對另外二人一擺手,三人一起悄悄退出去。


    “夫君睡吧,明日大夥再一起商量商量!”


    高桂英見眾人離開,她緩緩起身挽住李自成手臂,李自成點點頭隨著高桂英走向裏屋一張舊木床。


    讓李自成在床上坐下,她親自去打一盆熱水,先給夫君清洗後,又換盆水自己洗一下才上床。


    高桂英俏臉在微縮的燭光下顯的極為嫵媚,她輕輕為李自成脫去外套,然後依偎在夫君身旁:


    “夫君,兩日後一戰事關闖營存亡,在敵眾我寡的情況下,你我夫妻很有可能會失散,今晚讓妾身服侍你一晚……”


    李自成當然知道眼前形事的凶險,在西番躲著是很安全,可是不走大軍會被餓死,為了闖營存亡,他必須要搏一搏。


    隻是這樣一來,老營很難避免在官軍圍攻中分散,不知道又有多少將士妻離子散。


    因為沒有固定的根據地,他們造反多年以來,始終都是帶著家人四處攻城掠寨,很多麾下夫人懷孕幾個月都在戰馬上度過。


    現在李自成的侄子,一隻虎李過夫人懷孕已經四個多月,跟著他們一路逃跑,大部分時間都在騎馬趕路。


    李自成雖然天天和高桂英在一起,可因為瑣事繁忙加上沒有心事,他至少有一年多未曾碰到她。


    知道這個能幹且賢惠的女人跟著他受苦了,想到日後可能再難相見,李自成緊緊把妻子抱在懷裏,兩個人幸福的倒在舊木床上。


    五大三粗的闖王卻並未像他長相那般英勇善戰,舊木床短暫吱吱呀呀一會就再也沒有動靜,闖王無奈閉上眼睛,他真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高桂英心裏雖然有些難受,但並未有一絲埋怨李自成的想法。


    既然嫁給李自成,她生是李自成的人,死是李自成的鬼,她無怨無悔!


    也許是夫君太累,也許是夫君心理負擔過重,高桂英相信隻要有個安穩的窩,他夫君絕對能做一個真正的“闖王”……


    ……


    幾天以來,小而險要的文縣城,大軍雲集,戒備得比往日更嚴。


    從李自成的人馬進入隴南以後,文縣每個城門都派一個副將親率兵士把守,嚴查出入。


    城外,所有通往四川和隴東戰略要地都駐滿了馬


    如今不僅家家戶戶都被軍隊占住,而且四郊帳幕羅列戰馬成群。


    一到晚上,鼓角互起馬嘶不斷,誰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官軍。


    從南往北的行人都得經過層層盤詰和留難,從北往南的行人一概不許通行。


    太子太保掛兵部尚書兼右都禦史銜,陝西三邊總督兼攝河南等五省軍事的洪承疇今天黃昏前來到文縣。


    他來的時候,既不用儀仗執事和鑼鼓開道,也不坐八抬大轎。


    而是穿著文官便服騎著馬混在一大群騎馬的幕僚中間,在數百親信的將校前護後擁中突然而至。


    他的來到連地方官紳事前也不知道,隻有兵備道丁啟睿臨時得到通知,要他不要聲張。


    丁啟睿一聲令下,整個文縣縣城馬上靜街,家家關門閉戶,不許閑雜人等在街上行走,各城門加派守衛以防意外,並派馬步哨官帶兵沿街巡邏。


    外邊,增加了許多衛士分立兩行,箭上弦刀出鞘,明盔亮甲威武肅靜。


    丁啟睿趕快換上四品文官冠服,帶領少數親隨出迎。


    不到半個時辰,洪承疇到了,丁啟睿率領全體文武官員,文左武右依照品級大小,分列官道兩旁跪迎。


    洪承疇下馬微笑點頭,對大家說了幾句慰勉的話,隨即繼續趕路,趁著暮煙四合,進入文縣縣衙。


    洪承疇是萬曆年間的進士出身,登第時年歲很輕,從此步步青雲直上,一帆風順。


    幾年前就做了陝西、三邊總督,掛兵部尚書銜,實際上也隻有五十出頭年紀。


    多年的戎馬生活,使他白皙的臉孔染上了風塵顏色,他統率軍隊鎮壓流寇,有時還縱兵殺良冒功,卻能始終保持高級文官生涯所養成的服飾整潔和儒雅風度。


    愈是飽經世故,他愈是磨去棱角,將心中的狠毒與奸詐深藏不露,能夠遇事不驕不躁,深謀遠慮。


    正因為他有這些長處,所以手下的將領都願意為他效力,楊嗣昌對他毫不嫉妒,而多忌多疑的皇帝也對他十分倚重。


    兩天前他接到皇太子命令,要他和陝西總督孫傳庭盡快將李自成殲滅,以防夜長夢多。


    雖然以前給皇上的奏本中,他總是誇大李自成的人數,叫嚷官軍方麵缺乏糧餉和馬匹等困難。


    但實際上他很清楚,李自成所剩的人馬已經不及官軍人多,而且長期來疲於奔命,孤立無援。


    反之,在孫傳庭的秦軍和盧象坤兄弟率領天雄軍到來後,官軍已經處於絕對優勢,他的奏本不過是為自己留個餘地罷了。


    可崇禎已經不問朝政,此時新皇很快即將登基,朱慈烺根本不理他那一套,直接命令盡快絞殺李自成部。


    他真的希望這次在文縣一戰成功,從此解除朝廷的西顧之憂,實現他數年來未竟之誌。


    他如今不僅是希望獲得大勝,而且是希望把李自成、劉宗敏和高桂英等在陣前俘獲,獻俘闕下,讓新皇大大地高興一下。


    到了道台衙門,他到簽押房稍事休息,分別傳見幾位總兵和副將,簡單地詢問了前方埋伏軍情,隨後開始赴宴。


    吃過午飯不久,陝西總督孫傳庭率領麾下幾個將領,從十幾裏以外的防地趕來相見。


    洪承疇同孫傳庭有師生之誼,對傳庭的才幹頗為器重。


    盡管孫傳庭這個人鋒芒太露,有時對他也爭長論短,但是他總是從大處著眼,對一些不愉快的事一笑置之。


    把孫傳庭讓進簽押房,屏退左右,他說了幾句寒暄和慰勉的話,拈須笑道:


    “白穀兄,自從逆賊高迎祥死後,陝西流賊共分四大股。四隊蠍子塊拓養坤一股,在去年秋天已經剿滅。


    大天王和過天星兩股,今春也為兄台分別擊潰,大天王隨即投誠,過天星逃往河南、湖廣一帶。


    如今僅剩下闖賊李自成一股,尚未剿除,然亦智窮力竭,苟延時日。倘來日一戰能將闖賊生擒,我兄真乃建不世之功了。”


    孫傳庭欠身說道:


    “闖賊目下前後左右盡被官軍堵住,決不令其逃脫。這次如不能將其生擒,定必將其陣斬,以盡陝西剿賊全功,上慰宸衷,下安百姓。


    不過這都是仰賴恩師大人廟算如神調度有方,又加親臨前敵,鼓舞士氣。門生碌碌無能,何功之有!”


    洪承疇看見孫傳庭誌得意滿,驕氣露於辭色,也不計較,說了句;


    “我兄太過謙了”


    隨後哈哈地笑起來,笑過之後,他放低聲音道:


    “白穀兄,學生在路上接到你的密劄,知道你要在潼關南原設三伏以待闖賊。看來闖賊不久可竄到潼關南原,所有埋伏都已就緒了麽?”


    孫傳庭搖搖頭:


    “門生發現闖賊此次目的地,應該是過文縣入川北,並不會走潼關過南原,南原之戰不會發生,因此隻在南原隻保留部分兵力以防意外。


    恩師,實不相瞞,門生把主力軍隊皆布置在文縣和文縣以南部分戰略要地,隻要李自成率領麾下流賊想過文縣入川北,門生能一舉滅之!”


    “吸……”


    孫傳庭這一番話,頓時讓一向沉穩的洪承疇都倒吸一口涼氣,本來商量好的他在後追擊,孫傳庭在前伏擊,把李自成部逼到文縣消滅。


    可兩天前他接到孫傳庭的書信,說流賊有動作,必去潼關南原入河南。


    洪承疇也感覺李自成有去河南的可能,為何孫傳庭又改變計劃,這不是在玩火嗎?


    見洪承疇不說話,孫傳庭微微一笑道:


    “前天乃是門生的疑兵之計,擔心消息走漏,未向恩師言明,今日特向恩師致歉。”


    洪承恩真的是喜怒不形於色,見孫傳庭表示歉意,雖然心裏不爽,臉上卻露出欣慰的笑容:


    “無妨,想必白穀兄定有良策,能殺滅流賊為重,能否告知一二!”


    兩個人之前已經有分工,洪承疇負責圍追李自成,而孫傳庭負責截殺流賊,至於孫傳庭用何種方法,對洪承疇來說不重要。


    萬一李自成再次走脫,主要責任有孫傳庭負責,他洪承疇肯定不會替狂妄的孫傳庭背鍋。


    孫傳庭拱手道:


    “門生已經派人去給李自成下書,說張獻忠和曹操在潼關支援李自成,讓李自成走潼關過南原入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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