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與皇後一同坐在主位上,欣賞著下麵的歌舞,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說一句話,沒有一個對視。也或許是在錯誤的時間裏,她看向他時,他沒有看她;在他望著她時,她卻將頭轉了回去。


    當今皇上後宮裏的嬪妃不算多,宮裏人人都知道,帝後關係不睦,隻是維持著表麵的關係罷了,要屬最受寵的還是高貴妃,不光家世顯赫,兄長更是平定邊疆,戰功赫赫,人長得也美,不施粉黛也楚楚動人,聽說皇上更是連續一月,召她侍寢,風頭一時無人可敵。


    “皇上,臣妾敬您一杯,社稷安定離不開皇上的夙興夜寐,今兒個除夕,臣妾希望皇上可以稍稍放鬆,保身體康健!”高貴妃首先起身,向皇上祝賀。


    皇上聽了這話,剛才被皇後冷落的尷尬緩解了不少,說道:“貴妃有心了。你身體不佳,切莫貪杯。”舉杯將酒一飲而盡,還衝她投去了一個寵溺的眼神。


    這個眼神一下子躍進了她的心裏,點亮了本顯無趣的場麵。聽到皇上還關心她的身體,心裏便更加甜蜜,哪怕這對他而言,隻是一句不痛不癢的關心,也足以攪亂女子們的心。嬌嗔著回了一句:“臣妾多謝皇上關心,隻是臣妾有孕,確實不宜飲酒。”還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充滿了期待看著高處的皇上,想看看這個她深愛的人,知道了她有了屬於他們的孩子時,會不會高興呢?


    眾人聽此,原本熱鬧的場麵一下子沉寂下來,紛紛看向了他們。皇上先是一愣,心中不免有些不可置信,之前就聽太醫說貴妃體質特殊,不易有孕,怎麽如今就有了呢?隨後在王勉的提醒下才反應了過來,開口卻是驚訝:“什麽時候的事?貴妃快坐下!快,將貴妃的酒撤了,換成安胎的湯藥。”


    欣喜之餘,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一旁皇後眼底的憂傷黯淡,不過僅僅是一下。身為後宮之主,這種事情卻未先告知她,而是直接在這種時候說出來,是在打她的臉嗎?但麵子上還得維持著皇後風度,於是也換上了一副歡喜驚訝的麵容:“就是,下人們也太不懂事了,怎麽懷孕了,也不勸貴妃多加小心,這桌子上的酒快撤下去吧,如果妹妹貪杯,可就不好了。本宮也在此恭賀皇上!”


    高貴妃淡淡地看了一眼皇後,而又轉過頭回應皇上的話:“昨天覺得身子不爽,便傳李太醫一瞧,已然有一月身孕了。”


    “不錯,算來已有一月了。本來臨近除夕,西陽突發天花,想著這是什麽不好的征兆,可是沒想到最後天花被消滅,而此時這個孩子來得巧妙,必是一個有福氣的孩兒。那這些日子,你不宜操勞,皇後身子也常年不好,就讓敬妃協理六宮事吧。”


    這個突然的轉變讓高貴妃不知所措,怎麽感覺有點不對勁,這協理六宮大權怎麽就到了敬妃這個老狐狸手上了,還不等她回話,敬妃一下子得了這麽個大便宜,也是趕緊起來謝恩:“謝皇上,皇後娘娘!臣妾定當盡心盡力。貴妃,你這些日子就好好養著吧。”


    見此狀,她也不好再說什麽,便也隻能接受這個結果。不過此時還是沉浸在有孕的喜悅之中,也不想去管那些個破事。反正累的也是敬妃,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給了她也無妨,等到孩子生下來,大權還不是她的嗎?


    “敬妃,你可要好好做事,別辜負皇上和本宮的期許。”高貴妃剛坐下,就衝旁邊的敬妃拋去了一個審視的眼神,頗有敲打意味。


    敬妃雖然畏懼貴妃的背景,卻也不想正麵找不痛快,如若能夠得到獵物,那麽埋伏得再久,又有什麽關係呢?於是笑了笑,便也給她找了個台階:“多謝貴妃提點,嬪妾雖沒有管理六宮經驗,也會常常請教皇後娘娘的,必不會失了分寸。貴妃初次有孕,嬪妾也算過來人,貴妃有什麽不懂的,也可以問問嬪妾。”


    貴妃沒有接她的好意,嗤笑了一陣。她倒是幸運,早早生下了三皇子,可沒想到是個不成器的,開蒙晚,又不好學,成日裏風流無比,就算現在得了皇上一時寵愛又怎麽樣,還是變不了本性。不過皇上還在很多話,不便明說,眼裏的輕蔑之意仍未減半分:“敬妃好意,本宮心領。隻是你的經驗本宮實不敢受。”


    敬妃隻得訕訕坐下,又與旁邊的穎嬪交談在一起。雖然打打鬧鬧,吵架拌嘴,但是終究是一輩子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人,大家又恢複了一片祥和的氣氛。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美食珍饈,金碧輝煌,歡顏笑語,一切盡在不言之中。隨著歌舞的落幕,時間也來到了一個新的節點,接下來該進行最後的節目了——看煙花。


    由爆竹作坊的匠人們,開始向皇上展示他們準備了足足一年的煙花戲法,眾人也是一臉的期待,畢竟這煙花可不是每天都能看見。


    煙花爆竹重開禁,牽手看燈非舊人。皇上牽著高貴妃的手,皇後跟在身旁,還有一眾嬪妃與皇子公主們在身後,層次分明,井然有序。在煙花綻放的那一刹那,星光照射在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無論多與少,都是一個慰藉。許多人即使沒有一點恩寵,但是也怡然自樂,未在這裏的人,也未必不會看到這盛大的煙花。


    怒放煙花盈滿空,瞬間天地暗無窮。大概就是這副景象了。“娘娘,藥熬好了,趁熱喝吧。”吉祥端著藥走來,打斷了德妃的思緒。


    還未進來,就已然有了苦味,這鍾粹宮好像被藥浸泡了一樣,也和她一樣,病怏怏的沒有一點起色。“罷了,這些年喝下去的湯藥也不少,不差這一碗。還不如好好看看煙花呢,絢爛奪目,他們此刻應該在合宮家宴吧,沒工夫想起來本宮這個病秧子。咳咳咳——”


    吉祥連忙上前為她順了順背,又安慰她:“宮人們傳得太晚,還說是貴妃旨意。您現在病得這麽重,外麵如此寒冷,也是擔心您身體受不住。”


    德妃好像聽見了什麽笑話一般,又笑又咳個不停,她會擔心她的身體?笑話!她又何嚐想去趟渾水,她是擔心趙晏,聽說他主動請纓前去西陽,也不知道這些日子他是如何度過的,幸好平安回來了,上蒼保佑。即使不見,也常常惦念,天底下為母之心,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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