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己女兒唯一的血脈啊。


    許老爺子眼睛也濕潤了:“皇上,怎能這麽說。這事情無論怪誰,也怪不得您。”


    容易笑笑。


    許老爺子年紀大了,心軟,的確不怪他。


    但是自己的二舅舅就不好說了。


    對二舅舅來說,他不單單是母親的血脈,也是容昭作孽的罪證。


    少年不顧老人的阻攔,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又道:“外祖父慈心,容易謝外祖父。”


    “這孩子。”老爺子想要將容易拉起來,可惜用不上力,轉頭對兒子道,“老二,快,扶皇上起來。”


    許玥琈彎腰把容易拉起來。


    容易道過謝,請許玥琈也坐下,才道:“外祖父,二舅舅,我這次來江南,主要是為了賑災,也是為了來拜見外祖父和舅舅。若是祖父和舅舅允準,我想將母親葬在許家祖地。”


    容昭當年將許意丟在亂葬崗,無人收殮。


    如今,也隻能建個衣冠塚吧。


    皇陵是不要想了,容氏毀了許意一生,不配再毀了許意的來世。


    許玥琈看了容易一眼,不辨喜怒:“皇上竟然不打算給我姐姐一個身份嗎?”


    容易笑了:“舅舅覺得,容家配嗎?”


    許玥琈也笑了:“是不配,算你懂事。”


    “老二!”老爺子瞪他一眼,轉頭看容易,“皇上能如此,老夫很是欣慰。隻是你母親就算葬在許家,也無人祭祀,倒不如你……”


    “怎會,我將南風過繼給姐姐。”許玥琈打斷父親的話,“容氏不配髒了姐姐的輪回路。”


    “舅舅說的是。”容易的態度和每一個在長輩麵前的晚輩一樣恭敬。


    許玥琈點頭:“這些事以後再說,皇上,草民與父親前來,是想要為賑災略盡綿力。”


    容易的笑容更加明媚:“朕替江南生民,謝外祖父與舅舅高義。我這裏有些疑問,還得請舅舅幫忙解惑。”他指了指書桌的方向,笑著對許玥琈說。


    “草民不敢,皇上請。”許玥琈的態度說不上親切,但是很恭敬,就是民對官,臣對君,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容易也不在乎。


    他有小皇叔就夠了,親情什麽的,本來就是他不配。


    他笑著起身,想要去書桌拿賑災的文書給許玥琈。


    許老爺子這時候出聲喊住他:“皇上,老夫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容易沉默了片刻,掛上了一個完美地笑容:“外祖父若是覺得不當講,那就別講了。”


    老爺子是個克己複禮的人,若是這樣說,那恐不是什麽好話。


    所以容易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聽了。


    老爺子沒想到容易居然這樣說,一時怔住。


    許玥琈難得笑了:“爹,皇上說得對,您要覺得不當講,就別講了。”


    老爺子被兒子又噎了一句,更氣悶了,片刻,才悶聲道:“聽聞皇上與攝政王……不知是真是假?”


    容易沒想到老爺子會問這個,一愣,還是老實的回答:“是真的。”


    “皇上!”老爺子提高聲音。


    “爹!”許玥琈也提高聲音,眉頭微皺,不讚同的開口道,“這種事,不是您該過問的。”


    他們許家算什麽?


    若是姐姐還在,姐姐可以管。


    他們算什麽?


    何況,攝政王的爹娘都不管,哪裏輪到他們許家多嘴!


    許玥琈就要跪下請罪,容易伸手攔住舅舅。


    “外祖父是長輩,問一句也是應該的。”


    容易淡淡地笑著,看起來很是溫和。


    許玥琈攔住老爺子的話頭:“父親,皇上客氣,您也該知道君臣有別,此事您僭越了。”


    許玥琈的表情難得的嚴肅。


    許家這些年都是靠著許玥琈,才能掙紮求生。


    此時看許玥琈不悅,許老爺子頓了頓,到底沒有多說。


    容易感激地看了許玥琈一眼:“多謝舅舅。”


    “草民不敢。”許玥琈神情淡漠,“皇上願意稱草民一句舅舅,草民卻不敢以長輩自居。”


    容易認識許玥琈兩世了,知道這人麵冷心軟,所以全不在意他此刻的冷漠。


    “舅舅的好,容易心裏記著。”


    少年一笑,笑容璀璨。


    許玥琈仿佛看到了姐姐當年笑著給他擦去額頭的汗。


    “姐姐知道阿琈對姐姐最好。”


    記憶中的少女傾城絕豔,笑容明媚。


    許玥琈別開眼神,心底終於也帶了些不忍。


    這是姐姐唯一的血脈啊。


    是……


    他的外甥。


    許玥琈歎息一聲:“父親年紀大了,總喜歡操閑心,還請皇上不要介意。”


    他的聲音柔和下來,終於不再冷的讓人心寒。


    容易笑得毫無芥蒂:“沒事兒,我知道好歹。”


    許玥琈又冷下臉來:“皇上不能還這麽想。您若這麽想,我恐怕父親老了,耳根軟,會做出什麽錯事來。”


    容易仍是笑笑:“有二舅舅在,我相信二舅舅。”


    外祖或許的確會動心思,但是二舅舅不會。


    “嗬。”許玥琈被他氣笑了,抬手就敲了容易的頭一下,“怎麽,有舅舅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他敲完了,才記起眼前的人不是普通晚輩,臉上的笑容又斂了起來,後退一步告罪:“草民……”


    “無礙。”不等許玥琈說完,容易笑著打斷他的話。


    “二舅舅,我此次前來,還想給許家正名。這些年許家受盡打壓,您有什麽要求,盡可以提。”


    許玥琈愣了下,拱手道謝:“草民謝皇上。”


    容易垂眸:“這是應該的,二舅舅何必這麽客氣。”


    許老爺子推著輪椅走過來:“皇上,若是無事,老夫可否邀請聖駕往許府一坐?”


    到底是他們許家的血脈啊。


    “當然可以。”容易笑著說。


    “外祖就算不邀請,我還想忝著臉求求二舅舅呢。”


    “這是什麽話。”許玥琈冷著臉開口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要去哪裏都可以。皇上肯來,是我許家之幸。”


    容易笑著挽住許玥琈的胳膊,沒有任何生疏感:“那不一樣啊。若是皇帝巡幸,當然是可以隨便去。可是,我現在隻是個想回家的孩子啊。”


    少年笑吟吟地看著許玥琈,一雙酷似許意的杏眼中是誠摯的笑意。


    許玥琈的心更軟了:“隻要皇上不嫌棄,許家永遠是您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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