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穀主說一個字,金佛散人寫一個字;有回憶不起來的地方,其餘兩人就來補充。桐油燈的燈芯換了三次,三更鼓已經敲響,終於把這些字回憶出來,金佛散人麵前的紙上留下了如下墨跡:鳥、錦、二、神、瞎、官、水、仙、眼、城、相、洞、中、逢、內、河、花、神、住、北、爛、仙、神、漫、洞、仙。


    又回憶了半天,確認沒有遺漏後,黑山穀主努力地繼續回憶。沉吟半天,道:“‘洞’字的後邊好像留了個空,喲,還有,‘漫’字的前邊有個字沒有摸出來,隻知道左邊有‘三點水’。另外,是按照四字一行排列的,我們來試著排排,看是什麽意思。”


    金佛散人在另一張紙上,按照黑山穀主提供的信息進行排列,呈現在三人麵前的竟赫然是一首打油詩:鳥瞎眼,河北(水),錦官城中花爛漫。二水相逢神仙洞,神仙洞內住神仙。


    除開一個字,左邊‘三點水’,用了一個“水”代替外,其餘幾句押韻合轍,朗朗上口。但是意思卻十分隱晦,難以理解。三人沒有絲毫睡意,又仔細琢磨起打油詩的意義來。然而推敲了半天,眼看天就要亮了,還是不得要領。


    金佛散人建議道:“今晚我們實在是太疲憊,休息一下,明天再說。隻是都得把這首打油詩記下來。”


    大家道:“好!”


    三人又默記了幾遍,金佛散人把寫了字的兩張紙就著桐油燈燒掉。


    寧心居的燈光熄了,夜色如墨。“巴渝三義”很快便進入了夢鄉;夢,就像這如墨的夜色,無邊無際。這是成為漏網之魚幾天來他們睡得最香的一覺,以至於日上三竿,猶在夢中悠遊。


    在夢中,黑山穀主譚冰清仿佛又在一片茂密的山林中與戴玉龍幽會,二人情意款款,軟語溫溫,如膠似漆。忽然,樹上傳來一聲不知什麽鳥淒涼的叫聲,“哇——哇——!”戴玉龍一把推開她,凝神細聽:“你聽,是不是女兒回來啦?”譚冰清一下哭出聲來:“女兒,女兒,虧你還記得女兒!”戴玉龍聽她如此說,忽然就摸出一把刀,紮在自己的胸口,臉一下變了形,眼中忽然就流出血來:“清清……我……”突然間他竟輕飄飄地融化在周圍的空氣之中,譚冰清一把拉去,拉到手中的竟是一個姑娘的手臂,一看,姑娘就是方伊人。譚冰清抽泣道:“女兒,女兒……”熟料方伊人一臉漠然:“你是誰呀?你不是譚穀主嗎?別拉我!”一甩手,掉頭而去。方伊人身影漸漸遠去,譚冰清大哭起來,想追,挪不開步;想喊,卻喊不出聲;隻剩下簌簌流下的淚水……忽聽餘如波*著公鴨嗓“咯咯咯”的笑聲——譚冰清隻覺渾身冰涼,忽然就醒了。心頭,還在隱隱作痛,枕邊,被淚水浸濕一大片。


    時近中午,門外陽光燦爛。高大的鬆樹和其他不知名的灌木簇擁著寧心居;屋子側邊,小溪歡快的流淌;灌木叢中,鳥雀喧鳴。金佛散人心情似乎好得不得了,自己從小溪中提回一罐子水,燒開後,泡一壺龍井,在屋外細心品嚐,口中還在哼著“白帝城頭春草生,白鹽山下蜀江清。南人上來歌一曲,北人陌上動鄉情。”品一口茶,接著哼道:“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似乎還沒有盡興,簡直就要唱起來——“楚水巴山江雨多,巴人能唱本鄉歌。今朝北客思歸去,回入紇那披綠羅”!以至於黑山穀主走到他麵前都不知道。


    黑山穀主道:“師兄真好雅興!”


    金佛散人似乎吃了一驚,抬頭看著黑山穀主:“師妹,嚇我一跳。怎麽不多睡一會兒?這幾天看把你累的!”


    黑山穀主道:“要說累,誰不累呢?累一點,總比丟了性命要強很多。我不明白,危急存亡之時,你怎麽還有如此興致?”


    金佛散人抬眼望了一下四周,說道:“我在研究詩歌,尤其是民歌。”


    譚冰清道:“難怪我聽見你在吟誦《竹枝詞》。”


    金佛散人拉過一個竹凳,讓譚冰清坐下,一邊說道:“不錯,但是你要知道,《竹枝詞》雖然留下了文人印記,但卻保留了當時民歌的特點。比如說,除去口語化這個特征,一般而言,第一句往往是入韻的,不像許多文人詩第一句可以不入韻。”


    譚冰清道:“有道理。比如說‘月子彎彎照幾州,幾家歡樂幾家愁。愁殺人來關月事,得休休處且休休’就是全用口語,而且第一句就押韻。我想主要原因是民歌要方便傳唱,易於記誦,才能廣泛流傳。”


    金佛散人問道:“那你說,打油詩算不算民歌?”


    譚冰清道:“自然是民歌,而且還應該是最為原始的民歌。”


    金佛散人接著問道:“既然如此,那首打油詩第一句應該入韻,你說對不?”


    譚冰清道:“你是說,沒有辨識出來的那個字應該與‘漫’、‘仙’同韻?”


    金佛散人道:“不錯!而且我推測,‘河北’的‘北’在這裏不是方位,應該是‘向北’的意思。”


    譚冰清道:“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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