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後眼裏也變得濕潤晶瑩,眼眶通紅,周昀霄和沈修之此時也不禁有些後怕,若是沒有時明淵碰巧去到那裏,此時兩人說不定已經變成了兩具屍體。


    而在那般荒蕪的深山裏,且不說被雨雪覆蓋,怕是過不了一晚就被聞味而來的野狼叼走了,怕是早就屍骨無存。


    兩人各自上前安撫著人,直到她們心情已經平靜下來,這才扶兩人到金絲楠木而製成的雕花椅子上坐下,等安頓好後,二人也坐在她們身旁。


    將屋子裏的丫鬟小廝都打發出去之後,兩人這才細細將這段時間裏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當然其中時家的神秘之處,兩人自覺略過沒有說出來,在聽到沈修之打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毒被解之後,多年的夙願終於得以完成,沈老夫人眼眶當即溢出一顆顆豆大的淚珠。


    沈修之手忙腳亂的拿著帕子給老夫人輕柔的擦拭眼淚。


    稚嫩清透的的聲音自沈修之喉嚨裏溢出,他也微微哽咽道:“祖母這是好事,您怎的還哭起來了。”


    沈老夫人想要說自己這是高興的眼淚,然而卻久久張不開口,她的眼前閃過一幕幕畫麵。


    “老夫人,世子爺這個毒怕是有些棘手啊,我等回去翻翻醫典找找看有沒有相同的例子。”


    “老夫人,世子爺怕是撐不到弱冠之年啊。”


    “老夫人,您看我娘家的侄女可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嫁進咱們侯府肯定能給將軍生個兒子,給您添個金孫!”


    她看著沈修之不過小小一團就麵不改色的將黑乎乎的藥湯一口氣喝完,從來沒有開口叫過苦,反而還在看見她眼眶通紅時反過來安慰她。


    “祖母,修之一點都沒覺得難喝呢,您看修之是不是很厲害!”


    看見他在毒發之時,小小的人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聽不見別人的說話聲,仿佛下一秒就要離她而去,來來往往的太醫都在勸她做好心理準備。


    沈修之剛出生最虛弱的那幾年,每一個給他把過脈的太醫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慰她,然後隱晦的說沈修之命數不多。


    一個個富貴人家的夫人都帶著自己家的親近小輩領到她眼前,那些人話裏話外都是沈修之反正也活不長久,還不得快點生下一個兒子頂替他的位置。


    可是她舍不得啊,這孩子一出生就沒了母親,他父親也在邊疆回不來,她辛辛苦苦付出一切心血將他從牙牙學語養育到能走能跑,在他毒發的每一個夜晚焦急的等在門口,生怕太醫一出來就說出她最不想聽到的那幾個字。


    幸好,幸好,如今一切都苦盡甘來了,沈老夫人摟住沈修之瘦弱單薄的肩膀,失聲痛哭,說話聲音也斷斷續續。


    “阿言啊,祖母怕啊,祖母每一年都在害怕你突然就離開祖母,我的這個心懸在高處從來不敢落下來啊,如今祖母終於可以安安穩穩的了,這個心也終於能落下來了!”


    沈修之用小手輕輕拍著她的背,烏黑纖長的眼睫上不知何時掛上了幾個晶瑩剔透的淚珠,老夫人在害怕而他又何嚐不是呢,小小年紀就懂得了生離死別,還要擔憂自己不知哪一天就去了。


    坐在一旁的皇後看著這一幕,想起來了自己的閨中密友沈修之的母親,想起了她彌留之際蒼白著小臉祈求自己日後多加關照些沈修之,也想起了她閉眼前卻仍舊自責因為自己才讓剛剛出生的孩子就身體孱弱。


    而如今看著紅潤著小臉,精氣神都煥發一新的孩子,她想她在地下也終於可以安心了。


    “好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今天別讓廚房忙活了,本宮帶你們去萬福樓慶祝慶祝。”皇後收拾好心情,臉上掛著笑容開口。


    沈老夫人的情緒也漸漸平複,聽到皇後說的話,她拿絲帕輕輕按了按眼角的濕潤,笑道:“你這孩子……好!咱們今兒就去萬福樓。”


    這廂氣氛一派祥和,在宮裏從沈修之他們一入京就收到消息的貴妃卻是心亂如麻,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兩人都安然無恙回來了!明明她派出去的可是她們府上訓練有素的死士怎麽會讓兩個孩子逃脫了,倏然,她想到了跟隨他們而去的周昀軒。


    既然他們安然無恙回來了,那麽她的軒兒呢?!


    “來人!來人!”貴妃捂住胸口立即讓人往宮外給她的哥哥傳信。


    時間轉瞬即逝,看著日子一天天逼近年關,周昀軒再也躺不住了,這麽多天,竟然還沒有人找到他?!


    傍晚吃著時素娟帶來的糊糊,他決定不能夠在坐以待斃了,最起碼離開這個院子,離開這個地方。


    他心不在焉的捧著碗埋頭,在腦海裏思考該怎麽偷偷離開,全然沒有看到一旁時素娟複雜的眼神。


    這都半個月了,她跟周昀軒的關係依舊不冷不熱,而且看他舉止穿著富貴但這些時日卻全然沒有聽到有人來尋的消息。


    時素娟的心情有些複雜,她一邊想多些時日跟他培養些感情,一邊又想周昀軒的家人找來,許諾她些什麽。


    她再有幾年就可以嫁人了,前些日子,她聽到她娘跟她爹說話,說開春就可以給她找一個婆家了。


    重來一世,她怎麽可能會甘心被困在這個小山村裏!!


    同一間屋子裏,看似和諧平靜,然而身處其中的兩人卻都心懷鬼胎。


    時家三個崽自沈修之和周昀霄兩人走後每天除了掰著手指算日子,整日無聊的緊,明明他們二人在的時候存在感也沒有很強,但是一離開就感覺樂趣少了很多。


    幾人窩在時清榆屋子裏,手裏都拿本書找了個舒服的地方默默的看,時清榆把書敞開蓋在臉上,不行!她得找點樂子給自己!


    有什麽樂子呢???


    她伸出小肉手,猛地把手從臉上拿下來,眼神亮晶晶地看著一旁的時清年和時清簡。


    稚嫩而綿軟的嗓音裏,卻帶著看熱鬧的意思:“進村看看嗎?”


    時清簡連眼神都沒給她一個,懶洋洋的嗤了一聲,“沒意思。”


    然而,熟悉的牆頭,熟悉的三個圓滾滾的小腦袋再次出現在了熟悉的地方。


    嘿嘿,再怎麽沒意思都比看書有意思。


    今夜幾人來的不巧,時素娟已經收拾完東西回家去了,此時破敗的屋子裏就隻有周昀軒一個人。


    三人看了一會兒就感覺無聊,剛要離開牆角就看見周昀軒竟然出了屋門往圍牆這邊走來,幾人“唰”地一下縮了下去,找了個拐角隱秘的地方靜靜藏好。


    沒過多久,剛剛他們呆的牆頭上就冒出了一個腦袋,緊接著就是整個身體,看著那人手腳並用不熟練的翻了過來。


    時清榆三人憋笑之餘,卻有些疑惑,這人不好好待在屋裏,翻牆出來幹嘛?


    但是很快他們的疑惑就被解答了,隻見剛剛落地的周昀軒明顯看起來有些茫然,站在原地似是糾結了一會,然後朝著一個方向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哈?時清榆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他逃她追,他們都插翅難飛?!


    隻是這個角色是不是互換了啊,再說了明明劇情裏沒有這一幕的啊!!!


    就在時清榆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出了差錯的時候,她的手腕被時清年握住,朝已經跟在周昀軒身後的時清簡追過去。


    三個人一路上偷偷摸摸的跟著不斷在村子裏亂竄的周昀軒,跟他始終不遠不近的維持在一種微妙的距離,終於他找到了唯一一條能夠離開村子的路,看著周昀軒渾身都激動起來的神態,和他頭也不回一路往前跑的動作。


    跟在後麵的三人神色都有點複雜,原本還在猜測他是不是要離開這裏,結果沒想到還真是啊!


    看著周昀軒默默跑遠,時清簡和時清年都靜靜的看著時清榆,眼神裏帶著懷疑,這就是你說的男女主日久生情!?


    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這一幕,這像是日久生情的樣子嗎!??


    莫名看懂了兩人眼裏的懷疑,時清榆表示自己好冤啊!!!她神情幽怨,小聲反駁:“我怎麽知道嘛!書裏就是那樣子寫的,不行你們去找作者問問,再說了書裏說我們一家子都早死,我們這不是活的好好的嗎?!!”


    哦,也對,時清年和時清簡收回視線,時清榆也覺得這一幕確實是有些不符合常理了,畢竟時素娟對周昀軒那還是沒話說的,自己都在老時家過得不好,卻仍舊能起早貪黑的給他送吃的用的。


    不過,“明日記得早起啊!”時清榆嘿嘿一笑,她是真想看看自己養的小嬌夫瞞著自己趁著夜色偷偷跑走,時素娟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她能是什麽反應,時素娟感覺自己都快瘋了!誰能懂她推開門卻找不到一點人影的感受,她還在考慮該怎麽對待周昀軒,結果他人一聲不吭直接離開了!


    時清榆三人趴在牆角死死捂住嘴巴,生怕一不小心笑出聲引起屋裏那人的注意。


    看著時素娟站在屋子裏氣憤的將帶來的飯狠狠扔在地上,因為怕引起附近人家的注意卻隻能小聲尖叫的樣子,三人表示:值了!!!


    不枉他們三人連飯都沒來得及吃,天還黝黑的時候就跑過來等待。


    等三人看足了戲手拉手往家裏走的時候,時素娟仍舊在懷疑人生和崩潰中。


    付出了那麽久的時間和精力結果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麽都沒有得到。


    時家,院子裏的水缸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時明淵剛把冰扔在石榴樹下,就聽見有人推門進來,他抬頭看去,結果就看見了平時這個時間都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三個崽出現在了門口。


    他眉心一跳,直直注視著他們:“你們仨怎麽是從外麵回來的,去哪了?”


    看見時明淵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時,時清簡三人的心猛的一沉,暗道一聲:不好!!!


    “哈哈,爹我說我們出去鍛煉身體剛回來,你信嗎?”時清榆努力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一臉認真的說著鬼話。


    時明淵“嗬嗬”笑了兩聲,雖然沒有回答,但是雙臂交叉在胸前,臉上一臉譏笑看著三人,擺明了就是,你說呢?你說我信不信你?


    時清榆看著時明淵的表情動作,低下頭斜睨著身旁的兩人,拚命使著眼色,你們倆倒是說句話啊,怎麽讓我這個最小的衝在前麵?你們倆也好意思!??


    時清簡麵不改色的站在那裏,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有妹妹在前麵擋槍那還不趕快當透明人!


    倒是時清年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兩聲,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也沒有出言轉移戰火。


    時明淵好笑的看著這一幕,“好了說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不然靠牆反省一個時辰,晚飯取消。”


    死就死吧!時清榆一臉從容赴死的表情,緊閉雙眼,大聲喊道:“我們趴牆角去了!”


    時明淵:!!!?


    最困難的一句話說出後,後麵的話就很流暢了,最後一句說完之後三人手臂貼著手臂站成一排等待著審判。


    時明淵伸出手使勁揉了揉眉頭,誰能來告訴他,明明幾個五六歲的小孩搞事能力怎麽這麽強。


    不過好歹沒有做出什麽作死的事情來,他深呼吸幾次,沒好氣的說道:“行了,洗漱吃飯吧,下次再敢偷偷摸出去幹壞事,每人紮一個時辰馬步。”


    說完一甩手,轉頭就進屋去找戴瀾去了。


    “哇哦,這事過了吧!!!?”時清榆沒想到時明淵就這樣輕輕拿起輕輕放下,看見他遠去的背影還有些不可置信。


    時清年長籲一口氣,小手拍拍自己的胸脯,“過了過了,晚飯保住了!!”


    她這不出聲還好一出聲,時清榆立馬想到他們兩個人剛剛是怎麽把她坑的坑底去的。


    “說好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們兩個怎麽這麽坑,簡直就是大坑貨啊!”她憤怒的控訴道。


    時清簡當沒聽到,扭頭就走,妹妹就是拿來坑的!


    看到他離開,時清年也悄悄摸摸溜走了。


    “你們兩個大坑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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