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啟淮到藍泉,祁霄的船沒有片刻停留,雖然祁霄很想帶唐綾去逛一逛川陽,吃一口白菜燴肉,但他們時間緊迫,哪怕是兩個時辰也耽誤不得。


    他們的船到藍泉碼頭上時剛好是未時,離日落不過一個多時辰而已,照理該在藍泉留宿一夜,翌日啟程趕路。


    祁霄和唐綾站在船頭,遠遠望見碼頭的時候,平靜的對了一眼,兩人誰都不需要說什麽,默默扣住對方的手,他們要繼續趕路,不停藍泉。


    祁霄有池越在身邊,其他天策營的人他一個沒見過,但玄機營居然聽池越差使,上傳之後,信鴿就沒斷過。


    上次議事之後,池越發信出去,讓玄機營派人先去查探鳳林山中荒棄的棧道和哨卡,並聯絡上了陸秀林準備運糧入山。


    這兩件事情玄機營發回來的消息卻都不如意。不僅是“不如意”,而是非常棘手。


    鳳林山中的棧道都已毀了,有的是年久失修,但更多的是人為破壞,被斬斷了吊繩。不用想定是齊國占事處當年入山時順手搞的破壞。


    祁霄和白溪橋研究了一個晚上,重新選了三條道用於運糧,但是要重新修築工事。地圖、路線、方法,祁霄和白溪橋一一標注清楚,再由池越連夜發回袁州。


    他們都被困在船上,所能做的十分有限,靠著二人常年在鳳林山中瞎跑的記憶決定工事修築,說實話,祁霄沒把握,白溪橋心裏更虛。坡上能不能打樁、吊索能不能承重、林中木能不能砍了直接用,他們都不能確定,隻能讓監工看著辦了,也不知道這監工靠不靠譜。


    糧道不通已是讓人焦頭爛額,而糧食的問題更為嚴峻。


    陸秀林一到袁州府就直奔定遠軍營,見過了主將陳恒才知道戶部還拖著定遠軍的軍餉未發,定遠軍自己的軍糧捉襟見肘,不停地在催兵部和戶部發餉,否則冬天恐怕熬不過去。


    陸秀林追問之下才知道,軍餉拖欠由來已久,年年如此,給一半拖一半,今年戶部出了大案,戶部庫房要重新清點,到現在還未解封,發回元京的折子都因此被積壓著,說是刑部和大理寺不結案,誰也動不了戶部的銀子。


    往年軍餉不夠,陳恒隻能將鳳林山中的三處營地並做兩處,熬過冬天等發餉。


    一個月前,袁州府的新知府韓丞帶著陛下的屯田令走馬上任,可都一個月了根本沒有招募到多少百姓願意來,原因無他,袁州府窮,定遠軍更窮,在隔壁撫州府要飯都能混個溫飽,誰肯快入冬了去開墾荒山呢。


    沒錢、沒糧、沒糧道,這時候祁霄就該發一道折子回元京告訴陛下,仗打不成,都歇了吧。


    但他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並不是完全不可能。至少陛下認為可行。


    屯田令不是為了開春伐齊而準備的,陛下有伐齊之心已久,不是明年開春,也會是不久的將來。屆時棧道還是要修,定遠軍還是要擴,既然早晚要做,那便讓祁霄來做。


    池越向陛下發密信可比八百裏加急快多了,不用經過兵部、戶部和內閣,直接呈到陛下麵前,戶部案已經結了,軍餉不日就能批得下來。


    所以一切還要按原定計劃進行,如何在一個月裏做成這些事情,就看祁霄有沒有這個本事了。若是這些都辦不了,到了齊境,他又能幹成什麽呢?


    ***


    祁霄一行在藍泉由船換馬,輜重留了一小隊人押送,其他人快馬加鞭趕往福州,連唐綾和青嵐都換了馬,跟著跑。


    唐綾跟在荀安侯身邊十年,行軍打仗也不是一兩天,青嵐也是常年跟著,騎馬並非難事,而且還能跟得上祁霄,等他們趕到下一個宿頭時都已夜深。


    除了白溪橋隻停下換了匹馬,繼續趕路,按計劃他要先一步回撫州找嶽芝林幫忙,現在看來不僅要他準備藥材,還需要從撫州府借糧。


    一行人歇下,祁霄腳踏實地終於能緩過勁來,也有了胃口吃東西,隻是時辰已晚,小鎮上的客棧比不得藍泉的驛站什麽都有,廚房已經收拾幹淨了,祁霄隻能自己生火烤兩個饅頭。


    祁霄的親兵對祁霄自己烤饅頭吃這件事情毫無興趣,該值夜值夜,該睡覺睡覺,誰也沒多看一眼,倒是青嵐沒見過這樣“落魄”的王爺,十分驚奇。不過下一刻他就釋懷了,從第一次見到祁霄,他就不像個皇子、王爺,所作所為無不是帶著江湖氣,烤個饅頭怎麽了?


    “你先去睡吧,不必陪著我。明天還得趕路。”


    唐綾坐在祁霄身邊,看著他烤饅頭:“你想吃獨食?”


    “不敢不敢,就怕這東西入不了唐公子的口,太糙。”


    唐綾笑起來:“那你往林子裏鑽一鑽,打頭獐子回來,沒有獐子,兔子也行,上回那烤兔肉讓人意猶未盡的很。”


    百雁山圍獵時,祁霄烤兔肉撒了大把辣椒麵,嗆得唐綾直掉眼淚,卻還忍不住要吃,吃完了手臂上的傷口還化了膿,憑白叫祁霄心疼了好多天……


    祁霄烤好了一個饅頭,小心翼翼扒了小塊送到唐綾嘴邊:“小心燙。沒兔肉,就先拿饅頭墊一墊,以後給你補。”


    唐綾張口咬下,柔軟的唇輕觸到祁霄的手指,溫熱與潮好像把祁霄的手指黏住了,讓他不由自主地又伸了伸去撬唐綾的唇齒,想要他的吻吮和舔舐。


    在百雁山的時候,祁霄就那麽想過,那時候他不敢,現在他控製不住。


    夜色沉靜,月明星疏。


    淡淡的月色鋪灑得到處都是,偏是敵不過火堆的灼熱,要退避了幾分,所以唐綾的眼裏流轉的光都變燙了。


    唐綾舔了舔,烤饅頭有些許甜,祁霄的手指上有火炭木灰的苦,粗硬且糙,方才還說入不了他唐綾的口,卻也不知道是誰非要往他嘴裏送。


    祁霄看著唐綾,咽了口唾沫,他餓了,卻不想吃烤饅頭了。他抽手出來,烤好的、沒烤好的包子都擱碗裏丟在一旁,拉起唐綾就走。


    “哎?哎!公子?”


    祁霄快步把唐綾帶進了房間,兩人從青嵐麵前過,一個字沒說,青嵐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就被關在了門外。


    祁霄把人抵在床上,忍不住心急。


    “慢些慢些……”唐綾抱著祁霄偷笑,真是血氣方剛。


    “唐綾……”


    “嗯?”


    “以後,不能讓別人看見你吃東西……”


    “……哪有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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