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搖了搖頭,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說:“公子吩咐了,九殿下若執意跪著,不肯好好休息用膳,那就什麽都不能說。九殿下要查的事情,公子會代勞。”


    “……你,你們?!”祁霄無話可說,低了頭,撿起筷子吃不下也要硬塞兩口,吃著吃著就能將哽咽都壓下去。


    白溪橋歎了一聲,真是隻有唐綾能製得住祁霄了……唐綾,是真的喜歡祁霄吧,否則怎能做到這個份上,事事都為祁霄想,昨日來的時候也是,不管不顧的。算了,原也是他管不了、攔不住的。


    祁霄飛快地吃,恨不得什麽都用吞的,咀嚼都不用,胡亂扒了兩口飯就算吃完了。


    白溪橋氣得牙疼,還得坐下來給祁霄布菜:“好好吃,懂嗎?幾歲了?是要我一口一口喂嗎?”


    青嵐看在眼裏,有些憋笑,堂堂楚王這副模樣,還要被自己的侍衛揶揄訓斥,應該是輕易瞧不見的,倒有些可愛。


    祁霄硬塞了半碗飯,每道菜都嚐了一筷子,總算勉強算是吃完了一頓午飯。


    “現在可以說了嗎?”


    青嵐上前遞給祁霄一個小瓷瓶:“隻找到這個。”


    祁霄蹙眉,撥開了瓶塞,裏麵是空的。


    “這是什麽?”


    “不知道。”青嵐搖頭,“這瓶子裏殘留有烏頭的氣息。”


    祁霄大驚:“果然有毒!”


    “生烏頭劇毒,但熬製後入藥,確是祛風除濕的良藥,對琳妃之症。要查過太醫院記檔之後才能確認這藥是不是太醫院給的。”


    祁霄將小瓷瓶遞給白溪橋:“拿給方太醫查一查。”


    白溪橋點頭就要出去,又聽青嵐說:“上次太醫院給的脈案十分潦草,記檔恐怕亦是不全,估計有些頭疼,琳妃身邊有沒有體己的人能問一問?”


    “喚柳霜來。”


    柳霜來的很快:“柳霜叩見九殿下。”


    白溪橋將小瓷瓶擺到柳霜眼前,問道:“你可見過這個?”


    柳霜想了想:“未曾見過。”


    白溪橋將小瓷瓶遞給柳霜:“看清楚,想仔細。”


    柳霜又細想了一番,躊躇了片刻,才說:“好像,好像是見過的。”


    “一會兒見過,一會兒沒見過,到底見沒見過?”


    “這瓷瓶並非綺雲宮之物,這個奴婢可以確定。”祁霄這個關頭把自己找來,柳霜知道輕重,這瓷瓶肯定不是什麽普通物件,她不敢大意,更不敢胡說,仔細想了許久才說,“奴婢草草望見過一眼,是在娘娘手裏,但娘娘收的快,奴婢不敢完全確認。”


    “你說,是在我母親手裏?”


    若真是烏頭毒,怎麽會在琳妃手中?!琳妃久病多時,連綺雲宮宮門都出不去,太醫院的藥都要三催四請,哪兒來的烏頭毒?


    “奴婢不敢欺瞞殿下。”


    “你何時瞧見的?”


    “就是從綺雲宮搬來西行宮的前一日。”


    “那一日,不,搬來之前的三日裏,都有什麽人去過綺雲宮?”


    柳霜道:“那時正值中秋,除了殿下常來,張公公來過一次,太後和皇後都有賞賜,昭妃和各宮其他娘娘們也都差遣人過來給娘娘送些小禮物。”


    祁霄沉了口氣,若是往年,綺雲宮定是冷冷清清、無人問津,隻是今年他回來了,還得了陛下看重,於是連帶著綺雲宮也忙起來,現在出了事要查,反倒麻煩起來。


    “各宮送來節禮,母親在病中不可能都見,柳霜你就想想母親都見了什麽人,親自看過那些禮?”


    “娘娘隻見過太後、皇後和昭妃宮中的人。看也隻看過太後和皇後的賞賜。”


    太後沒必要用這樣的手段,那便該是皇後和昭妃了。


    “那時候母親有沒有說過什麽?”


    柳霜又陷入了沉思。琳妃病得很重,每日清醒的時候並不多,對柳霜說的話也少,柳霜都記得清楚,並沒有什麽特別的。


    “娘娘近日裏提的最多的就是殿下,說想殿下自在一些,莫操勞,早些回撫州去。”


    自在些?莫操勞?回撫州?是為了阻止祁霄繼續查案嘛……


    琳妃過世,祁霄要守孝,至少在扶靈入葬前,祁霄都不可能去大理寺,更不可能再查軍餉的案子了。


    祁霄眼色沉下來,周身凜凜殺意,柳霜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麽,隻覺得祁霄此刻十分陰鷙駭人,令得她不由自主地懼怕、忍不住的顫栗。


    “殿……殿下,奴婢不敢瞞騙殿下!”柳霜重重磕頭下去,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祁霄擺了擺手:“柳霜你先下去吧。方才我問的、你說的,都當不知道。”


    “是是,奴婢知道。”柳霜顫抖著雙手將小瓷瓶奉還給白溪橋,然後顫巍巍地退了出去,走出了內院才敢鬆出一口氣。


    白溪橋看著柳霜走遠,一回頭便見祁霄捏碎了手中握著的茶盞,鮮血淌了半桌。


    “霄兒你快鬆手!”白溪橋連忙高聲喊,“來人!”


    祁霄赤紅著眼,咬著牙說:“師兄,是我害死了母親,是我!”


    “胡說什麽!”


    “是我!是我!是我!若非我揪著戶部和羅瑜的案子不放,他們怎麽能用這樣陰損的手段逼我放手?!都是我的錯!是我……”


    祁霄急怒難忍,悲痛、內疚、憤怒、仇恨一股腦地噴湧出來,像是要將祁霄活活淹死。


    為什麽會這樣?!


    他回元京來隻是希望能盡一些孝,陪母親一些時日!


    “都是我的錯!為什麽死的不是我?!為什麽不能將毒下在我身上?!”


    白溪橋在祁霄做出過激的行為之前捏住了他的手腕,直接點了他的昏穴,將人放倒了。祁霄現在這個樣子,可比之前跪在琳妃靈前不吃不喝更可怕。


    雨是停了,但天還陰沉著,叫人怎麽都不舒服,愁得很。


    琳妃出事後祁霄的狀況非常不好,唐綾心裏著急,但能幫得上的實在有限,他已經習慣了有祁霄在身邊,夜裏睡得不好,總是驚醒,天不亮就領著青嵐去仰熙齋找池越。


    唐綾囑咐了青嵐許多,嘮叨的像侯府裏的老媽子,青嵐從未見過唐綾如此囉嗦,也未曾見過他如此心煩意亂,就是行軍打仗戰況膠著時,唐綾都不曾這樣。


    唐綾心煩的時候會抄書,什麽書都可以,一筆一劃端端正正,一字一句都不費心思。


    黃澤獻來時便見唐綾在抄書,心裏頓覺不妙。


    “公子。”


    “黃叔叔請坐。”唐綾擱下了筆,深深歎了一聲,稍作收拾之後,為黃澤獻沏了杯茶,“黃叔叔有事找我?”


    “啊,嗯,議和之事有了進展,想與公子商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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