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漸晚,雨勢絲毫不減,天色依然陰沉,白天與黑夜似乎並沒有太多差別。


    三位內官來到祁霄帳前,送來陛下賜膳,祁霄不好怠慢,出帳相迎,以禮跪謝:“兒臣叩謝父皇。”


    遞上了食盒,為首的內官恭恭敬敬給祁霄一拜:“給九殿下請安。”


    “多謝公公冒雨跑這一趟。”


    “為陛下辦差乃是我等分內的差事,九殿下太客氣。”


    “公公既然來了,入內喝口茶吧。”


    “叩謝九殿下,不過我等還需回去向陛下複命。”內官又取出一精巧小盒,奉到祁霄眼前,“九殿下,這裏頭便是今次圍獵的彩頭。我等在此先預祝殿下旗開得勝、拔得頭籌。”


    “多謝。”


    回到帳內,陸方盡從角落裏鑽出來,先搶坐了祁霄旁邊的位子,端端正正地坐好就等宗盛布菜。


    這營帳內就他們四人,本就沒什麽規矩,白溪橋是祁霄師兄,宗盛伴祁霄長大,原在楚王府無外客時宗盛就是與祁霄同桌吃飯的,加上陸方盡剛好圍坐一桌。


    祁霄悶笑一聲:“喲,陸大將軍自從回到元京愈發養尊處優啊。”


    陸方盡白了祁霄一眼,擼袖子幫著宗盛擺了碗筷:“九殿下,請。”


    “你還當真是來蹭飯的。怎麽你惹陛下生氣了?還能不許你吃?”


    陸方盡擺擺手:“那倒是與陛下無關。隻不過你那兩位哥哥都設了宴,給我下了帖,我左右為難,隻好上你這兒來躲躲。”


    “原來是來害我。”祁霄搖頭苦笑。


    “沒人知道我來,放心吧。”陸方盡正準備開吃,瞧見祁霄手邊的精巧小盒,便問道,“這裏麵是什麽?”


    “說是今次圍獵的彩頭。”


    陸方盡伸手將小盒拿來打開來看,一邊說道:“你又不懂了吧。每年圍獵的彩頭是一早準備好了的,開獵之前,陛下會賜下一條關於彩頭的線索,是為考題。若解不出來題,那就更遑論獵得彩頭了。我看看,是個什麽謎題。”


    小盒打開,裏麵是一塊木雕,一隻鳥的腦袋,觀其形狀大小,完整的小鳥應該還缺另外兩個部分,一身、一尾。


    白溪橋見了頗為好奇,從陸方盡手裏討過來一瞧,問道:“瞧著鳥喙,是隻夜鷺。但光給一頭算是什麽意思?”


    祁霄一見木雕心中便有了猜想:“意思是,要想獵得彩頭,首先需要找人結盟,湊齊完整的木雕。”


    白溪橋不解,又問道:“那還不容易,總共三個部分,不難湊啊。”


    陸方盡卻連連搖頭,愁鬱滿麵:“你不懂,以你家王爺現在的狀況,沒人敢與他結盟的。”


    “為什麽?按照前兩日的比賽結果,我們霄兒戰果累累,手下十人皆以高分通過第一場比試,論實力決無人能比肩。既然是要獵彩頭,不來與我們結盟,是傻了嗎?”


    陸方盡大歎一聲,搶過白溪橋手裏的木雕:“笨死了。如今朝局兩分,霄兒他一回到元京就得了陛下青眼,第一場比試出盡風頭,叫另外兩位怎麽想?你家王爺要肯在二位中間擇一人,替他們獵彩頭,那便是容易了……”


    “不可能!”白溪橋直接打斷陸方盡。


    “所以才說難啊。”


    白溪橋還是皺眉:“百雁山圍獵通過第一場比試的人不少,又不止是那二位,怎就沒人能與我們結盟了?”


    陸方盡又歎氣又搖頭,將小木雕還給了祁霄,喝了口酒,吊足了白溪橋胃口才說道:“贏的人是不少,可敢得罪那二位的是一個也沒有啊。軍部之中,五都府、五城衛、禁軍雖有偏好,但在陛下麵前決不敢明著站在某一位皇子身邊,所以他們會自動組在一起。另外的世家子弟,與那二位有親有疏,實力強的會被挑走,其他的人自知贏不了,也不敢贏,更不敢與霄兒聯合。懂了嗎?”


    “那……那……”


    “哦,倒也不全然如此,”陸方盡突然想到了什麽,轉頭衝著祁霄嘿嘿一笑,“不還有位周國質子唐綾唐公子嘛。雖然他自己沒能過第一場比試,但手底下還有三人騎射功夫不俗,還是可以用用的。”


    祁霄方才一直沒說話,把玩著木雕,沒接陸方盡的話頭,而是說:“這木雕既然是一道題,想來該不會僅僅是湊個整而已。木雕上應該還有其他線索,否則夜鷺千百隻,隨便一隻都能算得頭籌?”


    “嗯,有理。”陸方盡點頭,提筷子開吃,邊吃邊說,“若我也參與圍獵,好歹還能暗中助你。哎,可惜,你自求多福吧。”


    祁霄將木雕收回小盒子,開始吃飯,圍獵之事他得好好琢磨一下了。


    “對了。”陸方盡忽然擱下了筷子。


    “怎麽?”


    “萬一唐綾那兒也是一隻鳥頭,可怎麽辦?”


    祁霄翻了個白眼:“吃你的吧。”


    陸方盡說的並非不可能,卻還不是祁霄此刻真正操心的。他對圍獵本就沒什麽興趣,第一場是被逼無奈,如今木雕的局他解不了,不獵彩頭便不獵好了,他也不是非贏不可。


    祁霄一直沒想明白的,是老五為何要找唐綾弈棋?輸了也不多話,客客氣氣地就走了,好像真的隻是來找唐綾解悶的?


    “陸方盡,你下午是怎麽遇上老五的?”


    “下午?你是說我之前來給唐綾賠禮道歉的時候?”


    “對,怎麽就遇上老五了?還與他同來?”


    “問這個做什麽?”


    “我沒聽說老五好棋道。”


    “這……”祁霄不問起陸方盡都不會往細裏去想,這會兒想起來,他初在唐綾營帳外遇上人就覺得奇怪了,卻來不及深究。


    祁霄喝了口酒,老五今天來去都沒有刻意為難唐綾的意思,雖說棋局上是頗費了心思想贏,但也沒有輸不起,並不像是唐綾哪裏得罪了老五或者秦、林兩家公子,著實奇怪的很。


    陸方盡想了半天,也是十分不解,說道:“五殿下素來風雅,琴棋之藝卻不如秦昭,秦昭於棋道頗精,還深得陛下歡心,大約是秦昭請不動唐綾,才借五殿下出麵的?”


    “若秦昭隻是想弈棋,借老五的麵子派人來請唐綾亦無不可,何必屈尊前來?當時老五說,他是跟來做個看客……從哪兒跟來的?”


    陸方盡一怔,驚詫說道:“我遇上他們的時候,他們是從……金帳的方向來的!”


    “……”


    陸方盡又補了一句:“陛下好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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